第2章

不是扶她,是弯腰拎起行李箱,转身就走。

她愣了一瞬,快走两步跟上来。脚步有些虚,像是太久没走长路。我想起她从前走路总爱慢半拍,喜欢落在后面看我回头等她。

现在我不回头。

她张了嘴,似乎想说什么,看见我侧脸绷着,终究没出声。

车是B级行政座驾,后排空间窄,一米四都不到。她坐进来时,暖气已经开到二十八度,热得人额头冒汗。她抬手想调低温度,手指碰到旋钮又缩回去。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嘶声。

她终于开口:“你还好吗?”

我盯着前方,视线落在司机后脑勺的发旋上,说:“沈董让我来的。”

她手指蜷了蜷,轻轻搭上我西装袖口。布料微动,像被风吹起的纸片。

我微微侧身,避开。

动作很轻,但决绝。

她手停在半空,慢慢收了回去。

三百二十公里的路,我没再说话。她也没再问。窗外夜色浓重,偶尔闪过服务区的灯牌,像溺水前看到的光。

快到主宅时,她忽然低声说:“鞋带松了。”

我没应。

她顿了顿,又说:“别摔在台阶上。”

我这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睛却亮得反常,像烧着看不见的火。

我没说话,低头看自己鞋带——好好的,一根没松。

她是在提醒我,还是在提醒自己?

主宅铁门需要指纹加密码双认证。我站在识别区,输入密码时,余光看见她下意识靠近半步,几乎贴到我肩侧。

像小时候下雨天挤一把伞。

门“滴”一声开了。

老管家站在门内,鞠躬喊:“陈少爷回来了。”

她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称呼刺了一下。

我让司机提行李,自己只带她进门。脚步稳定,像每天巡查园区那样。

厅内灯光自动亮起,暖黄,照出墙上那幅全家福。

五年前拍的。沈家三代同堂,她站在我身边,手悄悄勾着我的小指,笑得像春天刚醒的花。照片里所有人都在笑,除了我。我站在她旁边,眉目沉静,眼神却已经空了。

她望着那张照片,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回来了。”

我脱下西装,挂在玄关衣架上,袖口一丝不苟地抚平。

然后说:“嗯,知道了。”

她没再说话。

我也没看她。

五年了,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医院走廊哭着求我别走的女孩,我也不是那个为她熬药守夜的男人。

我是沈氏医药集团前执行董事,是沈家养子,是江临城人人都知的“陈少爷”。

而她,是沈知意,是沈家千金,是那个“死”了五年的人。

她回来了,像从坟里爬出来。

可有些东西,埋下去就该烂在土里。

江临的冬夜很冷。

但我们之间,比夜更冷。

2

玄关的灯还亮着,那幅全家福在暖光下显得更旧了。我脱下的西装挂在衣架上,袖口对齐,像每天进公司前那样整理。她站在原地,风衣没脱,手插在口袋里,指节微微发白。

“换衣服吧,”我说,“沈董不喜欢人穿着外套进餐厅。”

她没动,只低声问:“你记得我以前总把风衣搭在椅背上?”

“那是五年前的事。”我走向楼梯,“现在你是客人,按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