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新帝萧无垢天生疯骨,登基那夜血洗金銮殿,却独独留下镇北大都督沈砚的性命。
百官以为这是新帝对功臣的恩典,却不知当夜红鸾帐暖,沈砚被锁在龙榻,青筋暴起的手腕生生勒出血痕。
后来,北疆战火连绵,沈砚三次请援,奏折如石沉大海;
直到他咬牙夜闯禁宫,第二日圣旨急发:
朕信你。
再后来,沈砚发现,只要踏进含章殿一次,粮饷、兵马、虎符……
统统唾手可得。
于是,那位最傲骨铮铮的大都督,成了含章殿最常留宿的臣子。
直到天书再启:沈砚将弑君,开创百年盛世。
1
隆安二十五年的第一场雪,是在冬至后的第三夜落下的。
京城入冬以来一直干冷,滴水成冰,街巷里冻死了不少乞丐,夜里狼犬啃咬尸体的声音叫人牙酸。
守城的士兵搓着手骂娘,说再不下雪,老天爷简直不拿人当人。
结果那夜亥时,雪忽然就扑簌簌地落,像有人在高空撕碎了无数匹白绫。
雪片大得吓人,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嗒”声,仿佛老天爷随手撒了一把碎银子。
萧凛就是在这时候登的城楼。
他身上只披一件玄狐大氅,风把狐毛吹得倒伏,露出里头绛红的里袍。
李福全拎着鎏金手炉,小碎步跟在后头,战战兢兢劝:“陛下,仔细龙体。”
萧凛没听见似的,抬手按住冰凉的城砖,指腹摩挲着砖缝里渗出的血痕——那是上月处斩前朝余孽时溅上去的,雪一落,血就暗了,像一块陈年的疤。
“谢无归到了吗?”他突然问。
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雪的呼啸。
李福全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回陛下,镇北军前锋已至三十里外。
谢将军……谢将军单骑先行,此刻正在明德门外候旨。”
萧凛笑了一下。
那笑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点沙哑,像刀锋刮过冰面。
他转身下城,金丝履踏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而直的脚印。
李福全慌慌张张跟上,听见帝王低声哼了句曲子,调子很旧,旧得像冷宫墙根下的苔藓。
明德门外,风雪更狂。
谢无归卸了甲,只穿一件玄色单衣,腰间佩剑未解,跪得笔直。
雪积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像给他披了件素缟。
他的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碴,眨眼时冰碴碎裂,顺着鼻梁滑进唇缝,冷得像吞下一口刀。
他听见脚步声。
金丝履踏碎积雪的声音很轻,却一步一步踩在他心口。
萧凛停在他面前,垂眼看他,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
指尖碰到谢无归的颈侧,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谢无归肌肉猛地绷紧。
“谢卿平身。”萧凛说。
声音低而软,像在哄人。
谢无归没动,脊背挺得像一杆枪。
萧凛便俯身,指尖挑起他下巴,拇指擦过他干裂的唇角。
那唇因为寒冷裂了口子,血珠渗出来,沾在萧凛指腹上,像一粒朱砂。
“三年前,”萧凛轻声道,“朕还是冷宫里任人践踏的废太子时,你偷偷给我塞过一块桂花糕。”
谢无归终于抬眼。
那双眼黑得像北地无星的夜,此刻却映着雪光,亮得吓人。
他开口,声音沙哑:“臣那时不知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