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车停在鹊桥坞村口时，暮色正把最后一缕金红揉进黛色的山坳里。村口那棵老槐树上挂着两盏褪色的纸灯笼，一盏画着牵牛星，一盏画着织女星，风吹过的时候，灯影晃得像两个人在树上遥遥相望，却始终碰不到一起。
“姑娘，村口不能停车。”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挎着竹篮走过，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菜，她看云舒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块突然掉进麦田的石头——好奇，又带着点提防。
“抱歉，我是来采风的，想找个地方住。”云舒递过去一颗水果糖，老太太却没接，只是朝村巷深处指了指：“找石伯吧，村头那栋带石狮子的就是。不过你得记着，天黑前得进屋，别在外面晃。”
云舒道谢时，老太太已经走远了，脚步快得像在赶什么。她拎着行李箱往村里走，才发现这村子干净得过分——青石板路扫得没有一片落叶，家家户户的院门都对着同一个方向，门楣上都刻着小小的星纹。更奇怪的是安静，明明是晚饭时间，却听不到炊烟声，连狗叫都没有，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巷子里撞来撞去，显得格外突兀。
石伯的家很好找，门口那对石狮子眼睛被涂成了红色，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眨眼睛。开门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的深蓝色对襟褂子上，也绣着一颗小小的织女星。
“云舒姑娘？”石伯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粗哑却清晰，“阿秀跟我说过你，想拍我们村的‘鹊桥会’？”
“是，我还想写点关于民俗的东西。”云舒把相机举起来晃了晃，石伯的目光落在相机镜头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住可以，但得守规矩。”石伯侧身让她进屋，屋里的陈设简单得有些刻板——桌子上的茶杯摆成一条直线，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帛书，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这是《鹊桥规仪》，你先看看，能守就住，守不住现在就走。”
云舒凑过去看，帛书上的字是用朱砂写的，有些地方已经褪色，却依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严肃。她刚想伸手摸，石伯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别碰，规仪不能沾外人的气。”
那天晚上，云舒住在石伯家西厢房。房间里没有镜子，唯一的窗户对着后院，窗台上摆着一碗清水。她想起《鹊桥规仪》里的第一条：“入夜后，不得以任何形式指向双星”，忍不住掀开窗帘往天上看——今晚的星星格外亮，牵牛星和织女星像两颗被钉在天上的钉子，连中间的银河都看得清清楚楚。
“姑娘，快把窗帘拉上！”阿秀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慌，“指不得，真的指不得！”
云舒赶紧拉上窗帘，转身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粉色布裙的姑娘，约莫二十岁，辫子上系着红绳，手里端着一碗热粥。“我是阿秀，石伯让我给你送粥来。”阿秀把粥递给她，眼神却总往窗户那边瞟，“你刚没指星星吧？去年有个游客不信邪，用手机拍星星，结果当晚就……”
“就怎么了？”云舒追问，阿秀却突然闭了嘴，摇着头往外走：“别问了，规仪说不能提，提了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