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天夜里,云舒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听见窗外有“咔嗒咔嗒”的声音,像有人在织毛衣,却又透着股空落落的诡异。她猛地睁开眼,声音还在响,顺着窗户缝往外看——后院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棵老梨树在风里晃,树枝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无数根交错的线。

第二天一早,云舒发现窗台上那碗清水里,飘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这是怎么回事?”她拿着碗去找石伯,石伯却只是接过碗,倒进院子里的火堆里,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带着股焦糊味。“没什么,喜鹊落的。”石伯的脸沉得像阴天,“记住《夜宿规》里的话,水里有羽毛,就得烧,不能留。”

接下来的几天,云舒渐渐摸清了村里的规矩。单日要去村东头的井打水,双日得去村西头的;见到喜鹊不能赶,也不能数,有次她看见一群喜鹊落在槐树上,刚想数有多少只,阿秀就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别数!数了就会被它们记住!”

她还见过守夜人。每天夜里子时,总能听见巷子里传来脚步声,规律得像钟摆。守夜人穿黑色的斗篷,帽子压得很低,连眼睛都看不见,手里拿着一根铜铃,走几步就摇一下,铃声清脆,却让人心里发毛。有次云舒偷偷从门缝里看,正好撞见守夜人回头,斗篷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鸟的眼睛。

“别看守夜人。”石伯发现她在偷看,语气第一次带了点严厉,“他们是规仪的眼,看了会被盯上。”

离鹊桥会还有三天的时候,村里的气氛突然变了。家家户户开始挂红色的绸带,绸带上绣着喜鹊,却都是单只的,没有一对凑在一起。石伯把村民都召集到祠堂前,手里拿着一卷新的帛书,声音比平时更沉:“这次鹊桥会,加一条规——李家媳妇刚生了娃,属‘秽气’,会期七天,李家得锁门,不准出来。”

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中年男人想说话,却被石伯瞪了回去:“规仪定的,改不得。”

云舒看见李家媳妇站在人群后面,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眼睛红红的,却不敢哭。阿秀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以前也有过,有年王大爷家的牛病了,会期里被锁在牛棚里,等开门的时候,牛已经……”

阿秀没说完,却突然捂住嘴,往四周看了看,像怕被什么东西听见。

那天晚上,云舒决定去祠堂看看。她知道祠堂里放着那台古老的织机,是鹊桥会的核心。趁着守夜人摇铃走过的间隙,她溜进了祠堂。祠堂里黑漆漆的,只有供桌上的两根蜡烛在亮,烛光下,那台织机看得清清楚楚——木头已经发黑,上面缠着无数根丝线,红的、白的、黑的,像无数根头发。

云舒拿出相机,想拍张照片,刚按下快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她回头,看见供桌后面站着一个人影,穿着古装,梳着双髻,脸上蒙着一层白纱,手里拿着一根梭子,正盯着她看。

“你是谁?”云舒的声音在发抖,那人却不说话,只是举起梭子,往织机上一扔——梭子穿过丝线,发出“嘶”的一声,像有人在割东西。

云舒转身就跑,跑出祠堂的时候,正好撞见守夜人。斗篷下的眼睛闪了一下,守夜人突然举起铜铃,摇了一下——铃声比平时更响,震得她耳朵疼。她不敢停,一路跑回石伯家,直到关上门,还在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