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镇的雪裹着煤渣。
废弃矿坑围栏上,张丽的红棉袄冻得硬挺,像她没说完的话。
三年后,贺臻在床垫下翻到张丽的信,字里是对“明明哥”的痴缠。
三个字刺眼——那是矿主侄子魏震的小名。
而魏震身上,藏着雪松香与人命——那些信,该索命了。
1
棚户区的墙皮像冻裂的土豆,风一吹就往下掉渣。
我蹲在地上数煤块,李贺臻,人都叫我贺臻。
指尖划过冻得发僵的煤块,一块,两块……数到第七块时,铁锅里的土豆炖白菜咕嘟出白气,混着煤烟味儿扑在脸上,有点呛,却比外面的寒风暖。
旁边床板吱呀响了声,周斌武蜷着身子咳起来,一声接一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扯。
结婚五年,他的咳嗽声比 “我爱你” 听得还真切。
每月工资刚揣热乎,就得先往乡下寄——瘫痪的婆婆等着买药,剩下的够买这堆煤,够炖这锅菜,就不错了。
结满冰花的窗玻璃外是零下二十度的风。
窗玻璃里,我俩裹着同床打补丁的棉被互相焐着。
他的背驼得像块被压垮的房梁,我的手冻得像红萝卜,可就这么贴着,倒像是这日子里唯一能抓住的热乎气。
2
镇上就一家像样的商店,我在那儿站柜台。
李贺臻,还是叫我贺臻吧。
货架上的肥皂盒积着灰,罐头瓶的标签褪了色,连空气里都飘着煤渣子的味道——跟我这日子一个样,灰蒙蒙的,看不到亮。
今年我才21岁,可每天数着进货单上的数字,看着玻璃门外走过去的、跟周斌武一样弓着背的矿工,就知道往后十年、二十年,大概也就这样了。
心里像揣着颗没发芽的种子,闷得发慌,却又挣不开这层煤渣子的壳。
直到魏震走进来那天。
他嗓门亮,说话像敲矿灯,走路带风,夹克下摆扫过地面都带不起一点灰。
再看周斌武,瘦得像根被水泡过的柴,背驼着,腿也不直,走两步就得喘,跟魏震比,倒像是差了辈。
更扎眼的是他那件羽绒服,雪白雪白的,袖口连个煤星子都没有——在这黑风口镇,干净成这样,简直像另一个世界来的。
他来买烟买酒,我总忍不住偷瞄。
看他掏出钱包时手腕上的表,看他转身出门时羽绒服拉链划过空气的弧度,眼睛都快黏在他后背上了。
头几回,他结账就走,我俩没说过一句话,我攥着找零钱的手心里全是汗。
日子久了,他来的次数多了。
有回他拿起袋饼干,我没头没脑问了句“这牌子甜不甜”,他愣了下,竟然笑了,说“给你尝尝?”
就这么搭上了话。
后来他再来,会多站会儿,说两句矿上的事,或是问我“今天冷不冷”。
我低着头擦柜台,听着他洪亮的声音撞在墙上,心里那颗闷着的种子,好像悄悄拱了下土。
3
魏震总往县城跑,说是办事,具体办啥,我没问过。
但他每次回来,准会给我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