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哪是抛头露面,”我笑着往他怀里钻,“我闲待着,你家里人更看不上我。真学出本事了,他们高看我一眼,你脸上不也有光?”

软磨硬泡了半宿,他总算松了口,不过那脸色,跟矿上要塌方似的,不太好看。

我心里门儿清,他八成是想把我圈在屋里,跟藏块私藏的煤似的,不乐意我往外跑。

周末他开着车带我去县城。

城里比镇上亮堂,巷子里贴满计算机班的广告,红的绿的,比煤堆扎眼多了。

他随便挑了家,交了钱,说“看你的了,不能给老子掉链儿”。

当天晚上,他把我领进一栋单元楼,打开门——是他在县城的家,窗明几净,连空气里都飘着那股雪松香水味,比出租屋干净十倍。

夜里腻歪完,我枕着他胳膊说:“明天我在培训班附近租个小房子吧,省得来回跑。你忙你的,周末有空来看看我就行。”

他猛地翻身按住我,眉头拧着:“租啥房?一个女人家在外头住,出点事咋办?就住这儿。”

“可咱没领证啊,住你家像啥样?你家里人知道了,又该说闲话。”我推了推他。

“关他们屁事!”他拍了拍床板,语气硬得像矿里的工字钢,“我说住就住。”

我没再争,点头应了。

他回矿上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拐出巷子。

转身进了房间,桌上摊着计算机课本,字母跟蚂蚁似的爬满纸页。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这哪儿是学打字,分明是在黑风口镇的煤堆里,给自己刨条道出来。

10

培训回来空闲时,我总往楼下花坛那儿凑。

楼下老太太们搬着小马扎晒太阳,手里织着毛衣,眼神跟矿灯似的,扫过来就能把人看个透。

头几天没人搭理我。

她们凑在一起嘀咕,见我走过去就闭了嘴,眼神飘来飘去,带着点可怜又避讳的劲儿——我知道,她们八成是打听到我,一个从棚户区跟男人跑出来的女人,在这儿跟个笑话似的。

我不恼,每天带块刚出炉的糖糕下楼,给最胖的张大妈递一块,帮李奶奶捡捡掉在地上的毛线球。

过了小半个月,张大妈啃着糖糕,终于肯跟我多说两句了:“姑娘,你跟魏震……是认真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捏着毛线针的手紧了紧:“咋了?”

她往我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在我手背上:“那小子克妻啊!头一个媳妇,跟他过了八个月就没了。”

“咋没的?”我假装随口问,耳朵却竖得像医生手里的监听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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