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早被我藏进了床板缝里,手指捏着碗沿,烫得慌——那信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在我脑子里烙了个印。
8
从那天起,我就没闲着。
白天魏震去矿上,我端着盆衣服去公共水池搓,耳朵却支棱着听大妈们闲聊。
谁家媳妇跟谁相好,哪个矿工欠了赌债,都往脑子里记,绕着绕着就往张丽身上引。
“王红兵家那口子,出事前是不是总往矿场跑?”我拧着衣服上的水,装作随口一提,看她们眼神闪烁,就知道有戏。
魏震去上班,我就趴在桌前疯狂练字。
摊开张丽的信,一笔一划地描。
她的字带点孩子气,横画总写得歪歪扭扭,“明明哥”三个字的最后一笔,总拖得老长,像根扯不断的线。
别人练字是为了好看,我练字是为了骗人——得把张丽那股子痴劲儿,从笔锋里透出来。
苦练三个月,我的手指都磨出茧子。
现在拿起来看,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我写的还是张丽写的。
一沓信纸堆在桌角,七八十封,封封都落着“张丽”的款,日期故意不往上写。
那天我挎包上街,走着走着就拐进了镇派出所门。
红砖墙在煤烟里熏得发黑,值班民警探出头:“有事?”
我摸了摸挎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除了刚买的萝卜,还有几封挑出来的、最扎眼的信。
“我找李警官。”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这位李警官,是我初中同学,现在是派出所副所长。
李警官办公室的烟味比矿上还重。
他盯着我递过去的信纸,眉头拧成个疙瘩,没多问,只说“知道了”。
我坐在木椅上,听着窗外的风声,一坐就是一个钟头。
出来时,挎包轻了不少。
萝卜还在,那几封信没了。
手摸着空出来的地方,像揣了块冰,从心口凉到指尖。
没人知道我跟李警官说了啥。
只知道那天我走出派出所,脚步比来时沉,天阴沉沉的,像要再下一场掺煤渣的雪。
9
那天晚饭魏震喝了两盅,脸上泛着红,看着就心情好。
我凑过去,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声音放软了:“魏震,你看我整天待在家里,快闷成罐子里的咸菜了,能不能在矿上给我找个活儿?”
他眼皮抬了抬,嘴角撇着,那眼神跟看矿底的废料似的,带着股子轻慢:“你?除了哄男人高兴,还能干啥?”
话难听,像煤渣子硌在心上,但我没恼,攥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蹦了两下:“我能学啊!啥活儿不是人干的?”
他仰头瞅天花板,手指敲着桌子:“收发室张姨快退了,倒是缺个人……可那得会电脑打字,你懂?” 说着又摇头,“不行不行,你哪会这个。”
“我能学啊!”我赶紧搂住他脖子,把脸贴过去,“我好歹初中毕业呢,学东西快!去县城报个速成班,一个月准能上手。”
他眼珠转了转,捏着我下巴:“在家当我媳妇享福不好?非得出去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