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我的记忆爱着她
移植了亡者记忆后, 我成了他生前所有亲密关系的完美替代品, 直到他的妻子在我怀中喃喃低语:“你比他更像他”, 而他的母亲泪流满面求我:“别让我的儿子醒来”; 午夜梦回, 他的记忆却在耳边嘶吼:“侵占者,你把他们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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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液体滑入血管,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仿佛不是药物,而是液态的铅,正一点点注入我的身体,沉向四肢百骸。意识浮浮沉沉,在一片朦胧的白光和仪器单调的滴滴声中徘徊。最后清晰的片段,是林医生那张过分冷静的脸,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波澜,公式化地说着“放轻松,过程很安全”。
安全?或许吧。
但没人告诉我,承载另一个人的全部人生,会是这种感觉。
混沌持续了不知多久,像一场没有梦的长眠。再次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苍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种…陌生的甜香。
视线缓缓聚焦,床边坐着一个人。
是她。苏晚。照片里看了无数遍的女人,此刻真实地坐在那里,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眼底带着疲惫却温柔的微光。她的目光与我相接,那一瞬间,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我心悸——巨大的悲伤,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
我的心跳陡然失序,一股没来由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这不是我的情绪。是陈朗的。他的记忆碎片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荡开——他第一次遇见苏晚时,她也是这样温柔的穿着,阳光洒在她发梢;他求婚那天,她眼底含着泪光点头……
“阿朗?”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手指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的喉咙发紧,根据植入记忆形成的本能反应,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滑出口,带着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属于丈夫的熟稔和疼惜:“晚晚…”
声音有些沙哑,却精准地击中了苏晚。她的眼泪瞬间滚落,又飞快地用手背擦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醒了…真好。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俯身过来,替我掖了掖被角,发丝掠过我的下颌,那缕熟悉的、属于陈朗记忆里的栀子花香更加清晰。我(或者说,陈朗的反射神经)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没事,”我说,声音稳定了许多,甚至能模仿出陈朗惯有的、带着一点点宠溺的调侃,“就是有点饿。想吃你做的酒酿圆子了。”
苏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笑着的:“好,好,我回去就做,明天就给你带来。”
这是陈朗术后醒来的第一个小癖好,记忆库里有清晰的记录。她信了。彻彻底底地信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陈朗。不,比陈朗更像陈朗。
我知道他所有的工作习惯,能在视频会议里精准地接上他未完成的项目思路,甚至比他生前更高效——因为这具身体足够年轻健康,没有长期熬夜和应酬带来的损耗。我知道他所有的社交圈,能叫出每个朋友的名字,谈起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糗事和辉煌,分寸恰到好处。我对苏晚的喜好了如指掌,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是冷了还是渴了;她微微蹙眉,我就能递上她想要的那本书或者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