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8-30 04:08:33

我甚至“记得”他们恋爱时的每一个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的那棵梧桐树,求婚时那家餐厅播放的背景音乐。

苏晚眼中的光越来越亮。那层笼罩着她的、厚重的悲伤阴霾,正被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感和依赖感驱散。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专注,越来越…毫无保留。

有时,在夜深人静,只有监护仪器发出微弱光芒的病房里,她会蜷缩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握着我的手,低声絮絮地说很多话。说我们的将来,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去哪里旅行,说妈妈昨天又念叨你了……

她说:“阿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肌肉微微绷紧。被发现了?哪里出了纰漏?

她却把脸颊贴在我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声音梦呓般柔软:“比以前更体贴了,更…好了。就好像…你把他优化了似的。”她轻笑了一下,带着点自我嘲弄,“我在胡说八道什么呀…你就是你。只是,你比他更像他…像我最初梦想里的那个他,完美无缺。”

她满足地叹息一声,沉沉睡去。

而我,在黑暗中睁着眼,心底一片冰冷的茫然。成功了。完美替代。可那句“你比他更像他”,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进某个我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属于“我”的角落。

出院那天,陈朗的母亲,李素华女士来了。她瘦了很多,两鬓的白发刺眼,但精神看起来不错,眼底重新有了光亮。她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絮叨着回家要如何进补、如何休养,视线却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回到那个完全陌生的、属于陈朗和苏晚的家,每一件摆设都与我记忆库里的画面严丝合缝。李素华做了一桌子菜,全是陈朗爱吃的。她不停地给我夹菜,看着我吃下去,眼眶就红一圈。

“多吃点,小朗,你看你瘦了多少。”

“妈,够了够了,碗里堆不下了。”

“这孩子,以前不是最喜欢妈做的红烧肉吗?再来一块。”

她叫我“小朗”。那么自然。

晚上,她坚持要等我睡了再走。坐在我床边(那张陈朗和苏晚的婚床),她看着我,看着看着,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往下掉,压抑的抽泣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沉重。

我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用陈朗的语气:“妈,你怎么了?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握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她的手在剧烈颤抖。

“孩子…”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乞求,“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用尽全身力气般,从齿缝里挤出更低、更绝望的声音:“求求你…就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很好…真的很好…”

“千万别…别让我的儿子醒来…”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卧室温暖的灯光下,她脸上的每一道泪痕都在诉说着一种清醒的、自私的、源自母爱的残酷。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又不是谁。但她选择拥抱这个幻影,并且恐惧着真实的灵魂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