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护士叫他进去。
门开时,她正低头翻文件,旗袍领口立得笔直,玉兰簪插在发间,没动。听见脚步声,她抬眼,目光落在他工牌上,停了两秒。
“你是新来的?”
“临时替补。”他说,“李婷辞职了。”
“嗯。”她合上文件,“坐吧。”
沙发是深灰色布艺的,右侧扶手边缘有一小块颜色略深,像是被水浸过又干透。顾渊走过去,坐下时故意让右手滑过那块区域。指尖触到纤维的瞬间,他压住手腕,像在克制情绪波动。
图谱炸开。
血滴符号从沙发右侧浮现,沿一条倾斜路径滑向地面,箭头标注“重力滴落角异常”。路径继续延伸,指向门口,再转向洗手间方向,标注“擦拭转移”。时间戳跳出来:4月18日21:33。正是案发当晚。图谱末端出现一个折叠符号,代表“衣物更换”或“工具处理”,连接到药瓶批号SR-YZ20230418,与陆沉给的碎片完全对应。
他太阳穴猛地一抽,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去。他没动,只是呼吸放慢,像在消化某种情绪。
沈昭华看着他:“你刚才碰扶手的时候,手指抖了一下。”
“这沙发有点旧。”他说。
“它接待过很多人。”她声音很平,“有些人坐上来就在哭,有些人笑,还有人突然站起来要走。你不一样,你进来的时候,脚步很稳。”
顾渊抬眼:“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身体前倾,手搭在膝盖上,“你填的问卷说你有幻听,但从没提过创伤事件。人在回避记忆时,通常会否认症状,而不是反过来。你是在测试我?”
他在等她继续说。只要她多说一句,就会暴露更多。
她果然继续:“记忆不是录像带,它会变形。有时候,人会把没发生的事当成真事。比如,你明明没去过某个地方,却记得那里的气味。这种错觉,心理学叫‘植入性记忆’。”
顾渊盯着她:“如果有人故意植入呢?”
“那要看植入者有没有足够的控制力。”她微微一笑,“真正的操控,不是让人相信假的,而是让人怀疑真的。当你开始问‘我是不是记错了’,你就已经输了。”
他点头:“所以,你相信遗忘是治愈?”
“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她说,“忘掉痛苦,才能重新开始。”
“可如果忘了真相呢?”他声音低下来,“如果有人用‘治愈’的名义,把不该忘的也抹掉?”
她眼神闪了一下。
不是情绪波动,是逻辑警觉。她在重新评估他。
“你很擅长把问题抛回来。”她说,“像在审讯。”
“我只是好奇。”他靠回沙发,右手再次压上扶手,指尖悄悄捻起一缕纤维,塞进袖口内衬,“你这么了解记忆操控,是不是也研究过认知拓扑学?”
她顿了两秒。
太短,但足够。
“那是冷门理论。”她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以前有个朋友提过。”他看着她,“他说,人的记忆结构像一张网,只要切断关键节点,整段经历就会崩塌。”
她没接话。
但她不该知道这个词。认知拓扑学是陈默的私创理论,从未公开发表,只在内部研讨会上提过一次。沈昭华当时不在场,会议记录也被归档封存。她不可能了解细节,更不会用“节点”“结构”这种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