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最深处的老宅总传来哭声,
邻里们都说那里闹鬼,避之不及。
我提着桃木剑推开门,阴风阵阵中,
看见一排排浑身是血的军人阴魂立正敬礼:
“报告指导员!应到一百三十七人...”
我低头看着花名册上自己的道号,突然头痛欲裂——
那被血浸透的第一页,赫然写着我前世的名字。
1.梅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把整个江城都泡得发胀、发霉。青石板路湿滑得能照出人影儿,映着两旁灰败的墙和偶尔匆匆走过的蓑衣人影。空气里一股子土腥味儿和朽木味儿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城南那条最窄最深的巷子,平日里连野狗都绕着走。这些日子,更是彻底没了人烟。因为巷子最里头那间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宅,近来夜夜都不安稳。
不是寻常的野猫闹春或者风声呜咽。是哭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有时像许多男人压抑着的呜咽,沉痛得让人心慌;有时又猛地拔高,变成某种尖锐的、掺杂着听不懂的嘶吼与咆哮的哀鸣,撞在湿冷的墙壁上,再碎开,钻进巷口每一个被迫听见的耳朵里。
“又来了…作孽啊……”巷口卖炊饼的老汉天没黑就收了摊,死死堵着窗户,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求神还是骂娘。
2.邻里们聚在稍微干燥点的屋檐下,交头接耳,脸上是同样一种见了鬼的惶然。
“准是闹鬼!而且是厉鬼!一大群!”
“不是说几十年前,那里头住过兵?后来鬼子来了……”
“嘘!快别说了!沾上要倒大霉的!”
消息零零碎碎,恐惧却扎扎实实。人们宁愿绕上二里远路,也绝不再踏进那巷子一步,仿佛那深处藏着能吞噬一切的旋涡。
3.傍晚时分,雨暂歇了片刻,天色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青灰色。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口,青布道袍,身形清瘦,背上斜斜背着一柄油纸伞,手里提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桃木剑。
他叫林守微,是个游方道士。这几日刚落脚江城,便听说了这老宅的诡事。
他步子很稳,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几乎听不见声音。越往深处走,那股子阴寒的气劲儿就越重,空气里除了潮湿,更多了一种铁锈似的、若有若无的腥气。两旁的墙壁上苔藓蔓延,绿得发黑。
巷子尽头,那扇彻底歪斜、漆皮剥落殆尽的木门虚掩着,像是某种怪物沉默的嘴。里面黑黢黢的,那哭声在这里听得真切了些,不再是模糊一片,能分辨出那里面沉埋着太多的不甘、愤怒和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悲怆。
林守微在门前站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一股积年的尘土和霉菌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人鼻子发痒。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阴冷、更刺骨的风,打着旋地从庭院深处卷出,吹得他道袍下摆猎猎作响,几乎站不稳脚跟。
他捏了个诀,定住身形,眯着眼朝里望去。
4.宅子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假山倾颓,荒草齐腰,枯死的藤蔓爬满了廊柱和窗棂。天色昏暗,更显得院内鬼影幢幢。
然后,那哭声骤然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有风声呜咽。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林守微的呼吸猛地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