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伤疤和腰上的伤疤一起剧烈地疼起来。疼得我眼前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我死死咽了下去。
我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一个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一个装腔作势,蛇蝎心肠。恨意像野草一样在胸腔里疯长,瞬间燎原。烧光了我最后一点犹豫和不甘。
好。好得很。
我抬起发颤的手,拿起茶几上那支他准备好的笔。笔很沉。我用力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书上,写下了我的名字——苏晚衿。每一笔都划破了纸张,像刻在我心上。
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深坑,墨水洇开一大片。苏晚衿三个字,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像垂死的挣扎。写完最后一笔,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手一松,笔掉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沈默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他迅速把协议书抽过去,确认了一眼签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如释重负的解脱。
“算你识相。”他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像冰锥一样刺进我耳朵里。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卡,两根手指夹着,随意地扔在茶几上。卡滑到我面前,撞在玻璃杯上停下。动作轻蔑得像打发叫花子。
“密码是六个零。十万块。”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褶皱,眼神扫过我苍白的脸,没有一丝温度,“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别迟到。”
林晓蕊也跟着站起来,依偎在沈默身边。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矜持的微笑,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苏姐姐,你多保重身体。”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无害。
沈默没再看我一眼,搂着林晓蕊的腰,像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刺耳,渐渐远去。
防盗门“砰”地一声关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顺着沙发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贴着皮肤,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腰侧的伤口又开始剧烈地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缺失的地方。心口的位置,空荡荡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比少一个肾还疼。那里曾经装满了爱和希望,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窟窿,灌着穿堂风。
我蜷缩在地板上,像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视线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起初是无声的,只是肩膀剧烈地抖动。然后,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不堪。最后,演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哭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冲撞、回荡,像濒死野兽的哀鸣。我哭得浑身发抖,哭得喘不上气,哭得眼前阵阵发黑。为那个死去的孩子哭,为我白白付出的那颗肾哭,为我喂了狗的十年青春哭,为我瞎了的眼哭。
恨。滔天的恨意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涌咆哮,几乎要将我烧成灰烬。沈默!林晓蕊!我要你们付出代价!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剧烈的情绪波动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极致的疲惫和虚脱感像潮水般淹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