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教室，两人依然是前后桌。林旭的“骚扰”升级了，或者说，降级了——变得更细微，更难以察觉。他会在她弯腰捡笔时，用手虚虚地护住桌角；会在她偶尔咳嗽时，第二天默默放一盒润喉糖在她抽屉里；会在自习课她睡着时，故意大声说话替她打掩护，免得被巡视的老师发现。
沈静发现自己变了。她开始能分辨出林旭靠近时的脚步声，会在他跟别的女生说笑时，下意识地把自动笔按得咔嗒响。她依然文静，但那份文静里，有了更多内容。她会在他的篮球赛时，借口晒太阳留在操场边，目光却追随着那个奔跑的身影。
秋季运动会，林旭报了1500米。最后冲刺阶段，他脸色发白，步伐明显踉跄。班级看台区喊声震天，沈静不知不觉站了起来，手紧紧攥着围栏，指节发白。当他终于跌跌撞撞冲过终点，直接瘫倒在跑道上时，沈静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旁边同学递过来的半包纸巾就冲了下去。
跑到他面前，她却刹住了脚步。林旭被几个男生扶着站起来，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抬眼，穿过人群看到了她，愣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疲惫至极却异常明亮的笑容，目光落在她紧攥着的那包已经被汗水浸皱的纸巾上。沈静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把纸巾塞给旁边的同学，转身挤出了人群。心跳声大得盖过了所有的喧嚣。那包纸巾，她始终没递出去。
傍晚的教室常常只剩下他们俩。沈静习惯做完作业再回家，林旭则以各种理由留下——打球晚了、等人、或者干脆说“作业没写完，借我抄抄”。那天，夕阳把教室染成暖金色，空气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沈静正在整理书包，林旭磨磨蹭蹭地挪过来，靠在旁边的桌沿上。
校园广播站远远地飘来音乐，是周杰伦的《晴天》，声音断断续续，混着傍晚的风声。
“喂，沈静，”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以后……想考哪里？”
沈静拉上书包拉链的手顿了顿：“还没想好。可能是南方的大学吧。”
“南方好啊，”林旭用鞋尖蹭着地板，“听说冬天不下雪。”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今天……跑得是不是特狼狈？”
沈静抬起头，很轻地摇了一下：“没有。挺快的。”
“那你……”林旭的话没问完，广播里的音乐停了，预备铃响了起来。沈静像是被铃声惊醒，抓起书包跑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穿过安静的走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走到车棚，林旭踢开自行车的脚撑，忽然说：“其实……我有时候是不是特吵？”
沈静正低头开锁，闻言动作停住，却没有抬头。过了几秒，她极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也……还好。”
林旭看着她推着自行车走远的背影，第一次没有追上去，只是站在原地，慢慢地笑了。
不久后，沈静发现有些事情不一样了。林旭依然会逗她，但眼神里多了些沈静看不懂的东西。他偶尔会走神，接到某些电话时会蹙着眉走到走廊尽头去接。沈静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份刚刚破土而出的欣喜里，掺进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她把他借给她抄的笔记、画着丑笑脸的草稿纸，都仔细地收在一个铁盒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