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站着。雨水和着泥水把他的脸雕刻的分外立体。
他那锐利的眼神变了。最初的冰冷审视消失,变成深沉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有针对“渣男”的、冰冷纯粹的愤怒,杀气弥漫。
在那令人胆寒的愤怒下,似乎还有一丝……沉重的理解?像战场上看到另一个弹尽粮绝的士兵。
他沉默看着我发疯,没有打断,没有评判,没有安慰。
只是听着。
直到我哭不出眼泪,只剩颤抖和破碎呜咽。
他才动了。
他从湿透的口袋中,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
沉默地、笨拙地,递到我面前。
6
我瘫在泥水里,攥着那包湿纸巾,像攥着我人生的全部价值。
黑暗倒完了。我等着他说“想开点”或者被吓跑。
但他没有。
他沉默站着,像雨水冲刷千年的石雕。眼中酝酿着风暴。
良久,他向前一步,蹲在我面前。距离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钢铁般的气息,能看到他眼中冰冷的杀意。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如寒冰子弹:
“死,解决不了问题。”
他目光如手术刀刺入我眼底,“他,才该死。”
四个字。简练,冰冷,重逾千钧。
像烙铁烫在我麻痹的灵魂上!瞬间驱散黑暗!
不是安慰!是行动宣言!他撕碎我的“自我毁灭计划”,把矛头精准调向周吉强!
“命运不可逆”?去他妈的!
他劈开了一条全新、血腥却清晰的路径:问题不在我,该死的是制造问题的人!
我呆住了。
麻木的胸腔里,有什么微弱却艰难地搏动了一下。
不是希望,是被唤醒的、对准正确目标的原始愤怒。
他没等我消化,站起身,命令道:“起来。”
我茫然。
“站起来。”语气加重,像教官磨砺新兵,“想让他死,你自己得先能站着。”
这话像鞭子抽来。我本能地、狼狈地从泥水里爬起。湿衣沉重,双腿发抖。
他打量我,像评估一件严重锈蚀但能回炉的废铁。
“名字。”
“……林鹿。”声音嘶哑。
他微点头,然后——开始解扣子!
我惊恐:要干嘛?脱衣服?剧情不对?
他只是利落脱下外衣扔到角落,露出湿透的黑T恤和贲张肌肉。
“跟上。”他丢下两字,转身大步走进暴雨!
我:“!!!”跟去哪?暴雨啊!我刚被捞出来!
“等…等等!”我喊。
他身影在雨幕中一顿,没回头,冰冷甩来一句:“要么跟上,要么回去等死。”顿了顿,“你妈等不起。”
“我妈等不起”……
这五字比任何鞭子有效。一股混杂恐惧愤怒的力气窜上来,冲散虚脱。我咬紧牙,像颗湿透炮弹扎进暴雨!
雨水再次浇透我。视线模糊,我只死死盯着前方那暴雨中稳定如灯塔的背影,跌跌撞撞跟着。
不知跑了多久,肺要炸开时,他拐进一个废弃小院,有破砖房挡雨。
他推门进去。我像濒死的鱼,喘着粗气爬进去。屋里灰尘霉味,但至少不漏雨。
礁石(搅屎)哥——现在该叫“教官”——抹把脸上雨水,转身,锐利眼睛锁定烂泥般的我。
“特训,开始。”声音在破屋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