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脸？”
“看不清……总是模糊的……但感觉很不好，非常可怕……”他双手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我感觉那丢失的十二个小时里一定发生了非常糟糕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必须知道真相！求求你，陈先生，他们说你是最好的，你能进入别人的记忆……”
最好的？也许吧。至少是最不要命的那一类。潜入他人的记忆领域风险极高，意识排斥、记忆陷阱、甚至可能遇到同样潜藏在其中的、心怀叵测的其他意识体。更别提法律风险，这行当游走在非法边缘。
我打量着他。他的恐惧真实无误，几乎能从毛孔里渗出来。这种案子，要么是庸人自扰，要么就真的麻烦大了。
“费用很高。”我说。
“钱不是问题！”他急切地说，从大衣内袋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过桌面。我瞥了一眼，崭新的大额信用币，足够我逍遥好一阵子。
“记忆提取是有风险的，对你对我都是。”我慢慢说道，“而且，如果真如你所说，你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那里面可能设置了防护措施，甚至陷阱。”
“我知道！我签免责协议！任何后果我自己承担！”他几乎是在哀求，“我必须知道，陈先生，否则我会疯掉的！”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绝望的偏执，这种客户往往意味着麻烦。但报酬实在丰厚，而且……他提到的“被人用橡皮擦擦掉”，精准得不像一个外行人的描述。这勾起了我的职业兴趣。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只有雨声敲打。
“好吧。”我终于开口，“去那边的记忆提取椅躺下。”
他如释重负，几乎瘫软在椅子上，然后挣扎着起身，走向房间角落那台看起来像牙科治疗椅和VR游戏舱结合体的设备。我则走到墙边的控制台，启动系统。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各种指示灯依次亮起幽蓝的光芒。
我拿起一个布满细微感应触须的头环，走到李维身边。他已经躺下，紧闭着眼睛，身体依然紧绷。
“放松点，李维先生。”我将头环戴在他头上，调整着位置，“过程不会太久。你会有点晕，像是轻度醉酒。尽量回忆那段时间，或者你做的那个噩梦，给我一个切入的锚点。”
“血……和很大的噪音……”他喃喃道。
“够了。”我回到控制台，戴上我自己的潜入接口——一个更精密、连接着无数线缆的半覆盖式头盔。
视野暗下，又亮起。不再是昏暗的办公室，而是无数流淌的、破碎的光影和色彩。嘈杂的声音碎片涌入，像是无数个电台频道重叠播放。各种气味、触感、情绪片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感知。这就是未经整理的原始记忆表层，混乱，无序，充满了主观的扭曲。
我稳定心神，过滤掉无关的噪音，循着李维提供的那个“锚点”——“血”和“很大的噪音”所散发出的特定情绪波长，像调整收音机频率一样，慢慢切入记忆的深层。
周围的景象开始凝聚、稳定。
黑暗。颠簸。引擎的轰鸣声。
我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车辆内部。视角是李维的第一人称。他似乎在开车，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车窗外的世界飞快后退，只有模糊的光斑和阴影。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仓促地扫开，留下断续的水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