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走进厨房,找花瓶,接水,修剪花枝。动作流畅,没有任何异常。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背上,但我没有回头。我把那束象征着虚假爱意的玫瑰插进水晶花瓶,它们开得越灿烂,就越显得可笑。
去餐厅的路上,他开着车,心情似乎很好,闲聊着公司的趣事,抱怨着七夕的交通。我偶尔应和一两句,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
“今天下午忙吗?”我状似无意地问起。
他几乎没有停顿,语气自然:“嗯,开了个长会,然后又见了两个客户,折腾到快下班。你呢?”
“我?还好,处理了些工作,看了会儿书。”我淡淡地说。谎言,原来可以如此顺滑地从他嘴里吐出。那个药房的电话,那张消费单,像默片一样在我脑海里无声循环播放。
“云顶”餐厅的环境确实对得起它的名声。高空俯瞰,城市璀璨的夜景如同一幅铺开的钻石星河。小提琴手在不远处拉着悠扬的乐曲,周围尽是低声细语、眉眼含情的情侣。
我们被引到预留的靠窗位置。侍者彬彬有礼地递上菜单。
陈浩熟练地点了我喜欢的菜和红酒,甚至贴心地嘱咐了忌口。这些细节,曾经是让我感动的点,此刻却像精心排练的剧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虚伪。
红酒醒上了,菜肴一道道送上。他举杯,眼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深情款款:“晚晴,七夕快乐。感谢你这些年陪在我身边。”
我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水晶杯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某种东西敲响丧钟。“谢谢。”我喝了一口,酒液醇香,滑过喉咙却带起一片苦涩。
“对了,今天药房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他忽然问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刚想起来。
我的心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药房?什么药房?”
“哦,就是康济药房。下午我去给妈买常备药,刷卡好像没成功。他们可能通过会员系统找到你了吧?没打扰你吧?”他解释得无比自然,甚至带着一点对药房办事不周的轻微抱怨,“真是的,这点小事还找到你那里。”
给妈买药?他妈在千里之外的老家。而且,紧急避孕药是给他妈的常备药?这个谎荒谬得让我几乎想笑。
“是吗?我没接到电话。”我垂下眼睑,切着盘中的牛排,肉质鲜嫩,我却味同嚼蜡,“可能信号不好,或者被我当成推销电话挂了。”
“嗯,没事,明天我路过再去处理一下就好。”他轻松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转而说起餐厅的菜品如何,夜景多美。
我看着他侃侃而谈,表演着他的深情和体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做着最龌龊的事,一边又能扮演着最完美的丈夫?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我过去太蠢?
那一刻,愤怒终于后知后觉地、一点点地从冰封的心底渗出来。不是歇斯底里的怒火,而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带着极度厌恶的愤怒。
我没有戳穿他。不是时候。
在周围一片浪漫甜蜜的氛围中,我内心那个原本柔软的地方正在迅速硬化、结痂。这顿昂贵的晚餐,这迷人的夜景,这对面男人的温言软语,统统变成了一场盛大而残忍的黑色幽默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