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腿肚子转筋，眼看就要软下去。他身后那两个负责鼓风机和音效的伙计更是早已瘫坐在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往这边看。
直播的手机还顽强地架着，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诡异的一切。直播间弹幕已经彻底疯了，滚动的速度几乎看不清文字，只剩下一片片“？？？？？”和“！！！！！！！”以及各种礼物特效炸满屏幕。
“阴间……编制……官方鬼员……”道士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神涣散，世界观显然正在崩塌与重组的边缘反复横跳，“阎罗……王……观摩……指导工作？”
罗盘里，阎王的笑容更深了，甚至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道士这荒谬绝伦的猜测。
我深吸一口阴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个捣乱的顶头上司。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手腕一翻，收回工牌，我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关闭直播。立刻。否则下一次和你沟通的，就是本地城隍和派出所联合执法小组了。”我刻意加重了“派出所”三个字。
这话比什么恐吓都管用。阳间的麻烦，永远是阳间人最怕的。
道士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手机支架，手指哆嗦着在屏幕上乱戳：“关关关！这就关！家人们……不不不，各位观众，今晚直播到此结束！技术故障！信号不好！”
屏幕一黑，直播中断。
世界终于清静了。只剩下风吹过荒草的呜咽，以及那几个活人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我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几人，最后落在那山羊胡道士身上：“带上你的东西，立刻离开张村坟地。以后若再敢踏足此地半步，或是以任何形式干扰阴气运行……”我顿了顿，周身阴气刻意鼓荡了一下，黑袍无风自动，地面的落叶打着旋儿被卷起，“我不介意请你下去，亲自向阎王陛下解释你的‘直播内容’。”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多谢鬼王大人！不，官方大人！多谢大人高抬贵手！”道士磕头如捣蒜，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收拾那些昂贵的设备了，拉着两个几乎吓瘫的伙计，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子方向狂奔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目送那几道狼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我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周遭浓郁的、不受干扰的阴气开始重新汇聚、流淌，抚平着刚才被粗暴扰乱的地脉。那些缩在坟包后的游魂野鬼也试探着探出头，魂体渐渐稳定下来。
危机解除，工作完成。
……除了某个还在“现场”的。
我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被道士慌乱中遗落在地的那个罗盘。
铜质的罗盘静静躺在地上，镜面朝上。里面，阎王陛下那张胖乎乎、笑眯眯的脸依旧清晰无比，甚至因为没了旁人的干扰，看得更加真切了。他甚至还悠哉悠哉地挑了挑眉毛，眼神里充满了“干得不错，但朕还没看够”的戏谑。
我沉默地看了那罗盘几秒。
然后，抬起脚。
黑色的靴子精准地踩上了罗盘镜面。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愉悦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坟地里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