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也没扶。只是看着我,眼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怀疑,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喊。
“你怎么在这?”他问。
“他们抓我来问卦。”我低头,手指绞着裙布,“你说过……成婚前要护我周全。”
他沉默两息,抬手抓住我手腕,力道不轻。转身就走。
火光照着他侧脸,颧骨下有一道极淡的疤,前世没有。我任他拉着,脚步虚浮,像是真被吓傻了。
穿过两道回廊,火势被压下去大半。守卫开始清点人数,没人追出来。
他带我走到外院角门,松开手。
“回去。”他说,“别再踏进国师府。”
我点头,往后退半步。发簪夹层里的铜钱硌着头皮,血纹突然灼烧起来。
就是现在。
我借着后退的动作,右手掐算,指尖划过婚配命格轨迹——以他为引,卜未来。
卦象浮现。
红烛高照,合卺酒泛青光。我穿嫁衣,仰头饮下,喉间血涌而出,视线模糊前,看见他站在我对面,手里端着另一杯。
另一幕:他躺在祭台上,双眼紧闭,胸口插着那截枯桃枝,血顺着木纹往下淌。枯枝竟生出半朵白花,转瞬枯萎。
血纹撕裂般疼,心口像被人用钝刀剜了两下。我眼前发黑,差点栽倒。
他伸手扶住我肘部。
“怎么了?”
“没事。”我摇头,压下喉间腥甜,“只是……有点晕。”
他盯着我,忽然问:“你刚才,卜了什么?”
我抬眼,对上他视线。
“你说什么?”
“你的右手。”他声音低下去,“刚才在掐算。”
我慢慢收回手,袖子遮住指尖。
“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
他没再问。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执令者。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走吧。”
我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
“裴照。”
他没应,但站着没动。
“如果有一天,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别信。”
他终于转头看我。
“什么话?”
我没答。
风把角门吹开一道缝,我走出去,身后的青衫站在火光里,像一尊不会动的碑。
巷子外雨刚停,泥水混着灰烬流进沟渠。我靠墙站住,手伸进发簪夹层,取出铜钱。
裂纹比之前深了。
三日寿元又没了。
我闭眼,把铜钱贴在心口。替命蛊安静下来,像吃饱了睡着。
原来如此。
他杀我,不是为了活命。
他是要我死在大婚那夜,带着完整的命格,献祭给阵法。而他自己,也会死在桃枝之下——祭品从来不止一个。
所以“莫信裴照”不是警告旁人。
是前世的我,临死前对自己说的。
脚边有片烧焦的纸屑,被风推着贴上我鞋面。我低头,看见上面残存半行字:“……婚仪吉时,子正三刻。”
我蹲下,用指甲刮了刮。
纸是命册的边角,出自东厢。
火是他们自己放的,为了毁证。可卦象已成,天机不灭。
我起身,把纸屑碾进泥里。
巷口传来马蹄声,一辆黑篷车缓缓停住。车帘掀开一角,没人说话,但方向是云府后门。
我上了车。
车内有股淡淡的桃木香。
我摸了摸发簪,铜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