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单子，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眼。“超声引导下乳腺肿块穿刺活检术”，时间就在明天下午两点。地点，注意事项，风险告知……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
明天下午。这么快。
心口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又压了下来。我捏着单子，指尖也有些发凉。
“明天……”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干巴巴的，试图维持一种冷静的表象，“我……陪你来。”
这句话说出口，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像是一种本能，一种看到同伴落难，伸出援手的本能，哪怕这个同伴刚刚狠狠刺伤过你。
沈思雨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慌乱。“不！不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薇薇，真的不用！我、我自己可以……我不能再麻烦你……我……”
她的拒绝在我意料之中，却又让一股无名火悄悄窜起。都这种时候了，还在逞强？还是说，她宁愿一个人面对可能的癌症宣判，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我就那么让她难以面对吗？
“你自己可以什么？”我打断她，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过去我们相处时我常有的、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强硬，“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路都走不稳，明天做完穿刺你怎么回去？医生交代术后注意事项谁帮你记？”
我一连串的问句砸过去，她哑口无言，只是咬着下唇，眼圈又红了，像个被训斥却无力反驳的孩子。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的心又软了，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一下漏光了。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不容拒绝：“行了，别废话了。把单子收好。明天下午一点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说完，我不再看她，扶着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她往电梯口走。“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报出了一个离医院不远的小区名字，声音很低：“……不用送，我自己能回去。”
“顺路。”我面无表情地撒谎，按下了电梯下行键。我知道那个小区，和我们以前合租的地方，以及后来我和陈昊的家，完全是两个方向。
电梯里人很多，我们被挤在角落，身体不可避免地靠近。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钻进我的鼻子。曾经那么亲密无间，此刻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沉默。我们都盯着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谁也没有再看谁一眼。
出了医院大门，冷风一吹，我们都打了个寒颤。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我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她说的地址。
一路上，我们依旧沉默。她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只留给我一个瘦削的、写满疲惫和疏离的侧影。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恨意、愤怒、担忧、疑惑、还有那该死的心疼，全都搅和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我想问她，和陈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质问她，为什么偏偏是陈昊？为什么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背叛我？我想知道，这三个月她是怎么过的？陈昊呢？那个男人知道她可能生病了吗？他是什么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