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的台灯有点晃眼,我对着日语课文上的句子发呆,笔尖在「和平」两个字上反复画圈。
手机弹出外婆的消息,是张泛黄的照片:1941年的村口,太外婆站在被烧黑的门板前,身后是哭红了眼的乡亲。
「那时候要是有人能听懂鬼子的话,你太外公或许就不会……」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趴在桌上想歇会儿。
再睁眼时,鼻子里全是硝烟味。
土路上,几个穿黄军装的日本兵正推搡着一个抱孩子的妇人,嘴里喊的词,和我课本里的例句一模一样。
我慌了神,才发现自己飘在半空,手脚轻得像棉花。
看见一个瘦高的日本兵抬脚要踹妇人,我脑子一热,猛地朝他撞过去。
突然像被塞进密不透风的罐子,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手指能摸到枪带的勒痕。
「你在磨蹭什么!」旁边的兵吼道。
我张了张嘴,日语顺着喉咙冒出来:「那边有动静!」手指胡乱指向西边的林子。
他们果然分了人往林子里跑。
妇人抱着孩子趁机钻进了草垛。
剩下的日本兵突然盯着我:「你不对劲。」
我转身就跑,后背一阵火烧似的疼,眼前黑了下去。
再次「睁眼」,我又飘在了半空。那个瘦高兵的身子趴在地上,而我什么事都没有。
远处传来枪声,是穿灰衣服的八路军冲过来了。
我看见一个日本兵正举枪瞄准冲锋的战士,念头一动,已经钻进了他的身子。
胳膊突然不听使唤,枪口歪向了天空。子弹「嗖」地飞进云里。
那战士扔出一颗手榴弹,爆炸声里,我从那具身子里飘出来,看着他被气浪掀翻。
风里,隐约有战士的欢呼声。
我摸了摸自己透明的手掌,忽然明白,原来我学的那些拗口句子,不光能写在纸上。
前面的院子里,几个日本兵正围着张地图说话,我认得他们说的地名,上周帮外婆整理旧日记时见过。
院子里的石板缝里还沾着血,几个日本兵蹲在石桌上,用铅笔在地图上画圈。
我飘在廊下,听他们用日语念叨着「东边村子」「后天清晨」。
那些词我在听力课上练过,连起来就是要去抓人。
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兵正往地图上盖印章,我瞅准机会,猛地钻进他身子里。
眼镜片有点花,我抬手擦了擦,趁机把盖好的印章往旁边挪了半寸,刚好盖住「东边」两个字,露出下面被墨水淹了的「西边」。
「弄好了?」旁边的兵问。
我点点头,把地图卷起来递过去,手指故意在卷口处捏了捏,让「西边」两个字的边角露出来一点。
他们拿着地图走了,我留在院子里,看着太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傍晚时,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从院墙外经过,篮子里装着给日本兵送的菜。
我认出她袖口沾着的草汁,是后山游击队常用的记号。
趁没人注意,我从眼镜兵的身子里飘出来,钻进门口站岗的兵身上。
「菜篮子检查。」我拦住大娘,手在篮子底下摸了摸,摸到个硬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