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看到了沈知意。
她站在落满灰尘的楼道里,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平底鞋。没有了平日里那些名牌时装和高跟鞋的加持,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也……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场。
她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获奖证书,和一个沉甸甸的水晶奖杯。
她看着我,看着我身后乱糟糟的画室,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
「恭喜你,」她说,「林溪。」
我没有让她进门。
我的画室很小,很乱,很穷酸,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落魄的样子。我仅存的、可怜的自尊心,不允许。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道生锈的铁门槛,对峙着。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
「沈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我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摆出了一副疏离而冷漠的姿态。这是我从她身上学来的,用来保护自己的铠甲。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态度,微微一怔,随即把证书和奖杯往前递了递,手腕纤细,仿佛不堪重负。
「你的奖。我帮你领回来了。」
我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我记得,『观意』提交给客户的最终版方案,署名是两个人。」我淡淡地说,「这个奖,应该有你的一半。或者说,大部分都该是你的。毕竟,没有你的『画龙点睛』,它也只是个『学生水平的作业』。」
我的话里带着刺,每一个字都扎向她。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分。她握着奖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林溪,」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声音有些艰涩,「我帮你改方案,还有投稿,只是……」
「只是想帮我,对吗?」我抢过她的话头,然后笑了,笑得有些悲凉,「沈总,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需不需要你的这种『帮助』?」
「你挡下抄袭风波,我感激你。但你瞒着我,修改我的作品,替我报名,替我领奖,这不叫帮助,这叫控制!你只是想向我,向所有人证明,我是你的作品,是我林溪离不开你沈知意!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我的情绪再次失控,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愤怒,像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被我的话震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我当年……」过了许久,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刚入行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我最得意的作品,被我的老师偷走,冠上了他自己的名字。我去跟他理论,却被他反咬一口,说我抄袭。」
「整个行业都封杀我。没有人相信我,也没有人帮我。我一个人在没有暖气的地下室里,啃了三年的面包,画了上万张废稿,才重新站起来。」
她平静地叙述着那段往事,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我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所以,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不想让你再走我走过的弯路,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想让你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只是……」她抬起眼,眼中带着一丝脆弱的祈求,「我的方法,错了。」
她的告白,迟来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