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娶了救命恩人的女儿,尽管我不爱她。 婚后我冷漠疏离,她却十年如一日温柔体贴。

直到她咳血身亡,我才痛彻心扉地发现早已深爱入骨。整理遗物时,我打开她从不让我碰的秘匣—— 里面是张泛黄的纸。

记录着我当年落水的真相: 推我下水的是她,救我的却是另一个姑娘。 而匣底,压着一枚与我梦中恩人一模耳的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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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外最后一丝天光被浓稠的夜色吞没,书房里只余下灯烛爆开细微噼啪声,以及更漏单调到令人心头发空的滴答。

沈聿白的笔尖悬在宣纸上方,一滴墨饱胀地坠下,污了刚刚写就的调任文书。

他盯着那团不断晕开的黑,心头莫名一阵窒闷,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攥住了。

几乎同时,外间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呛咳,一声接一声,撕扯着夜的寂静,也撕扯着他骤然收紧的神经。是白微。

这咳嗽断断续续已有月余,她总说是旧疾,喝几帖药便好,不愿他烦心。他也就真的……未曾多烦心。

可这一刻,那咳嗽声不同以往,带着一种掏心挖肺的虚弱,中间夹杂着丫鬟惊惶的低呼。

他猛地掷下笔,墨点飞溅。起身太急,带倒了身后的花梨木圈椅,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几步冲出书房,穿过庭院,夜风带着寒意灌入他的袍袖。

卧房内灯火通明,几个丫鬟围在床边,手足无措。

白微伏在床沿,单薄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用一方素白手帕死死捂着口。她听见脚步声,抬起眼来看他,那双总是盛着温柔水色的眸子此刻漫着剧痛带来的氤氲,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惶。

她想说什么,想对他笑一笑,却猛地又是一阵呛咳。

沈聿白快步上前,挥开丫鬟,扶住她瘦削得硌人的肩膀。触手的冰凉让他心下一沉。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

她摇头,想将那手帕藏起。

他却已瞥见那素白绢子上,洇开着一抹刺目惊心的、艳极了的红。

“去请太医!”沈聿白扭头厉声喝道,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嘶哑,“快去!”

府里瞬间乱了起来,脚步声、催促声、低语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他打横抱起她,轻得像一捧即将散去的秋叶,小心翼翼地放回榻上,锦被拉至她下颌,盖住那身止不住轻颤的冰凉。

太医来得很快,诊脉的时间却长得令人心慌。

老大夫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手指搭在白微腕间,半晌,收回手,对着沈聿白,沉重地摇了摇头。

“夫人……”太医斟酌着词语,“忧思郁结,损耗过甚,五内俱衰……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这咳血之症……唉,还请大人早做准备。”

“油尽灯枯”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聿白耳中。

他身形晃了一下,周遭的一切声音倏然退去,只剩下嗡鸣。

他看见白微静静地望着他,嘴角甚至努力弯起一个极淡的、安抚的弧度,眼里却是一片了然的平静。

怎么可能?

她只是累着了,只是旧疾,只是需要静养……怎么会是油尽灯枯?她才多大?

他冲太医吼,一定是诊错了,换太医来!用最好的药,人参、鹿茸、灵芝……不管什么,只要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