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先拿起那枚耳环。很普通的银质,小小的珍珠点缀,样式再简单不过。

可他的目光触碰到那耳环的瞬间,血液仿佛骤然凝固,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耳环……他见过!不止一次在他的梦里!那个水波晃动的混乱午后,那个将他从冰冷的溺毙感中奋力托起的模糊身影,在他混沌的意识里,岸边惊慌的呼喊声中,他挣扎着睁开眼,近在咫尺的、随着用力而晃动的,就是这一模一样的耳环!

他一直以为,那是救他的恩人,白微的母亲所戴!

为什么……为什么白微会有它?还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

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那轻飘飘的纸张,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展开。

纸张确实年代久远,脆得几乎要碎裂。上面的字迹是女子的笔触,清秀却带着一丝稚嫩慌乱,墨水因水渍而有些晕开,但内容,却清晰得一字一字,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他剐得血肉模糊——

“……河畔柳枝新芽初绽,他立于船头,风姿清越……我心中如擂鼓,只觉若能得他青眼,此生无憾……眼见那姓林的贱婢竟与他言笑晏晏,状似亲密……妒火灼心,一时糊涂,趁他背身,伸手推去……他猝不及防,跌落水中……我惊惶失措,呆立当场……竟是那林家女毫不犹豫,纵身跳下……我……我畏罪,趁乱遁走……”

冷雨敲窗,淅淅沥沥,无休无止,像是要把这世间所有的污秽与哀恸都冲刷出来,摊开在湿冷的青石板上。

沈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黏腻地沾着那枚冰冷的、沾着血污的银耳环。

地板上,是他咳出的血,暗红刺目,和被扫落的公文、碎裂的瓷片混在一起。

恨。

像毒液,瞬间注满了每一条血管,烧灼着他的四肢百骸。眼前晃动的,全是白微那张温柔似水的脸,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此刻全都变了味道。

每一个关切的眼神,每一次体贴的举动,甚至临终前那句气若游丝的“心甘情愿”,都成了精心策划的表演,无声的嘲讽。

她怎么敢?!

胸腔里血气翻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头腥甜。

他死死攥紧那枚耳环,银钩更深地刺入皮肉,这尖锐的疼痛奇异地让他混乱暴怒的神经稍微清晰了一瞬。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恩情是假的。

婚姻是假的。

那他这十年,算什么?一场笑话?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他甚至因为她那虚伪的“恩情”,将真正的疏离和冷漠给了这个窃贼,却还在她死时,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荒谬!可笑!

“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