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二十八楼一跃而下的那个瞬间，脑海里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秋风呼啸着灌进耳膜，整个世界在眼前急速倒退。我想起三个小时前，母亲方春花坐在我租的单间里，一边抹眼泪一边骂我没良心。
"语嫣啊，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家要求在市中心买房。你这套房子卖了，加上你这些年攒的钱，正好够首付。"
"妈，这是我工作八年才买的房子。"
"你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以后嫁人了不还是要跟男人住？你弟弟不一样，他要传宗接代，需要安定的家。"
传宗接代。
二十八年来，我听到这四个字不下一千遍。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招娣"，意思是招来弟弟。十岁那年母亲终于生了方建国，我以为终于可以不用背负这个使命了。
可是没有。
我要让弟弟上好学校，把我的书桌让出来。我要让弟弟吃好的，把肉都夹给他。我要供弟弟读大学，高中毕业就去打工。我要给弟弟买车，把我所有积蓄都掏出来。
现在，我还要把我的房子给他。
"我不卖。"我说。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尖锐。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卖房子。"
"方招娣！"母亲猛地站起身，"你这个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妈，我已经给了家里足够多了。车子是我买的，每个月生活费是我给的，过年过节的礼品也是我出钱。我不欠任何人的。"
"你不欠？"母亲冷笑，"我十月怀胎生下你，拉扯你长大，你说你不欠？方建国是我儿子，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你一个丫头片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现在让你为家里贡献一点，你就推三阻四？"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就是家的话，那我宁愿没有家。"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暴怒。
"好，好得很！那你就去过你的好日子吧，我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她摔门而去。
我以为结束了，但这只是开始。
下午回到公司，主管钱美丽把我叫进办公室。
"方语嫣，公司查账发现了一些问题。"她把一份文件丢在我面前，"这笔二十万的采购款，账目对不上。"
我翻开文件，心脏骤然紧缩。
这笔钱我记得很清楚，是上个月李总监让我代办的紧急采购。他说供应商那边催得紧，让我先垫付，票据后补。
"钱美丽，这笔钱是李总监..."
"你少血口喷人！"钱美丽厉声打断我，"李总监刚才已经说了，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现在公司怀疑你贪污公款，已经决定报警了。"
我的手在发抖。
李志强，那个平时对我动手动脚，被我拒绝后怀恨在心的总监，居然要这样毁掉我。
"我有转账记录，我有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可以伪造，转账记录也说明不了什么。方语嫣，我劝你主动承认，争取宽大处理。"
下班后，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程远航坐在沙发上。
这个和我交往三年的男人，今天看起来格外陌生。
"语嫣，我们谈谈。"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我知道了，你家里那些事，还有公司的事。"他站起身，"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