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他时常于画架后命令,声音因渴望而沙哑,“像那日水边一样笑!对着本王笑!”
卿尘努力扯动嘴角,却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那样的欢愉发自内心,如何能在这种境地下强装出来?
“不对!”他有时会突然暴怒,将画了一半的画作撕得粉碎,猛地掐住她的下巴,眼神阴鸷骇人,“你的灵气呢?那份鲜活呢?藏到哪里去了?给本王拿出来!”
有时,在她因极度疲惫而神情麻木、眼神空茫时,他反而会凝神屏息,运笔如飞,眼中迸发出骇人的亮光,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极致的美。
那种时候,他心情会稍霁,甚至会破例允她休息片刻,或是赐下一些他亲自挑选的、精美却冰冷的首饰,亲手为她戴上,然后捧着她的手,细细欣赏,喃喃自语:“真好…只有这样的珍宝,才配得上本王的尘儿…”
这种时而暴戾时而“温柔”的反复无常,将卿尘的精神折磨得濒临崩溃。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偶尔,在他情绪稍好的时候,她会鼓起残存的勇气,小心翼翼地向他表达一丝恳求,希望能给家中捎个口信报平安。
他却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眼神瞬间结冰:“外面尘世污浊,人心叵测。你何必惦念?安心待在本王为你打造的净地里不好吗?”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轻柔却残忍,“他们若真心为你,便该知道,你留在本王身边,才是最好的归宿。若再惦念…便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卿尘的心,彻底沉入冰海。他不仅要囚禁她,还要彻底斩断她与过去的所有联系,让她完完全全成为只属于他的附属物。
她的眼神日益空洞,身上那股曾让萧玦惊鸿一瞥的、野蔷薇般的鲜活灵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顺从,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的人偶。
萧玦的画技愈发精进,画中的美人越来越完美无瑕,倾国倾城。可他看着画,再看看眼前日渐枯萎的卿尘,眉头却越皱越紧,脾气也越发暴躁。
“不对…还是不对…”他时常对着画作喃喃自语,焦躁地在画室里踱步,然后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把本王的尘儿藏到哪里去了?!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正是他自己,亲手将那份鲜活碾磨成了灰烬。
第四章:裂眦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悄然降临。
一日,卿尘无意中听到两个负责看守她的嬷嬷在廊下低声嚼舌。
“…真是造孽哦,好好一个姑娘家,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王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唉…我也是听说,她家里老娘,自从她不见了,就一病不起,前几天…人已经没了…” “真的?哎呦…这可真是…” “谁说不是呢…听说临终还喊着女儿的名字…可怜呐…” “噤声!有人来了!”
脚步声远去,留下卿尘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
母亲…死了?
因为她的失踪,忧惧而亡?!
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轰然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和麻木!原来在外界,她早已是个“死人”!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在心安理得地囚禁着她,逼她笑,逼她成为他画中虚假的风景!甚至用家人的安危威胁她,最终却让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