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阁内,空气沉静,唯有窗外细雨敲打芭蕉的沙沙声。烬余夫人面前的乌木匣中,那根承载着至纯之爱与被污蔑灵魂的捣衣杵已被收起。
此刻,置于深绒之上的,是一块玉碎片。
那碎片不过指甲大小,却殷红如凝结之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惊心动魄的、几乎妖异的光泽。质地极尽温润通透,仿佛内里有血丝在缓缓流动,触手却冰凉刺骨。边缘锋利如刃,明显是某件精美玉器被暴力粉碎后的残骸。碎片的一面还残留着些许精心雕琢的云纹痕迹,另一面则是彻底的新断面,尖锐,决绝,闪烁着一种被彻底毁灭后的凄美与绝望。
夫人的指尖悬停在那锋利的断口之上,并未触碰,仿佛怕被那凝固的悲剧与骄傲割伤。她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这血玉碎片,看到了那座以玉为生的城池,看到了赌石场上的惊心动魄,以及那场将天才少女与卑微少年彻底撕裂、最终以血与玉共碎的命运玩笑。
第一章:玉苑明珠
晟朝西南,毗邻缅邦的边境之地,有一座因玉而兴的城池——璎珞城。
城中终日弥漫着解石砂轮嗡鸣与水汽氤氲的味道。街道两旁玉坊林立,赌石场子更是人头攒动,一夜暴富与倾家荡产的传奇每日都在上演。而城中最为显赫的,便是世代经营玉器、以眼光毒辣著称的蓝家。
蓝家这一代的明珠,名唤蓝田。人如其名,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于一身。年方十八,却已是名震璎珞城的赌石天才。她自三岁起便泡在玉料堆里,对玉石的直觉敏锐得近乎妖异,十岁时便能凭手感与雾色准确判断原石内里乾坤,十五岁后更是几乎从未失手,为蓝家带来了无数财富与赫赫声名。
她并非只有天赋,更有一股不输男子的魄力与锐气。一身火红色的劲装,勾勒出窈窕却充满力量的身姿。马尾高束,露出一张明艳逼人、顾盼神飞的脸庞。眉眼间带着天生的自信与些许傲然,行走间如同灼灼烈日,是璎珞城最耀眼的一道风景。无数青年才俊为之倾倒,却也自惭形秽,难以靠近。
然而,蓝田眼中似乎只有那些冰冷又神秘的石头。她享受那种刀锋划过石皮、揭示未知宝藏的刺激感,享受众人惊叹崇拜的目光。她是蓝家的定海神针,是璎珞城当之无愧的“玉女王”。
这一日,城西最大的赌石场“藏珍阁”人声鼎沸。中央高台上,一块蒙着红绸的巨形原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便是近日从缅邦老坑运来的镇场之宝——名为“凰泣”的巨石。
石皮表现极佳,松花莽带清晰,开口处可见莹莹绿意,水头十足,仿佛一只凤凰即将泣出血泪,故名“凰泣”。几乎所有行家都看好其内藏绝世美玉,价值连城。
但它的价格,也高得令人咋舌。
蓝家老爷子颇为意动,却又有些举棋不定。毕竟,一旦失手,便是伤筋动骨。
“阿爹,不必犹豫。”蓝田的声音清亮自信,她绕着“凰泣”走了一圈,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石皮,眼神灼灼,“松花入里,莽带缠身,开口见绿,水光内蕴。此石必出高翠,甚至可能是玻璃种帝王绿!若能拿下,我蓝家至少十年内无人可撼动!”
“可是,田儿,这价钱……”蓝老爷子仍有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