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鸿一瞥
民国十二年，北方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北平城的梧桐树叶刚刚泛黄，萧瑟的秋风便已卷起街道上的尘土，扬起又落下，如同这动荡时局中无法自主的命运。
苏家大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菊花正盛，白的如雪，黄的似金，一盆盆精心栽培的秋菊在雕花石阶旁绽放幽香。苏念瑶一袭淡紫色旗袍，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抚琴。纤指轻拨，一曲《平沙落雁》从指尖流淌而出，琴音清越，与她身上那股书香门第独有的娴静气质相得益彰。
“小姐，您的琴艺越发精进了。”丫鬟小翠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崇拜。
苏念瑶微微一笑，指尖未停：“不过是闲来无事，消磨时光罢了。父亲常说，乱世之中，唯有诗书琴画能让人心静。”
“可是老爷也说了，如今这世道，女孩子家不光要懂琴棋书画，还得知道如何应对突发状况。”小翠撅起嘴，“上次您独自去书局，差点被几个兵痞纠缠，幸亏…”
琴声戛然而止。苏念瑶轻叹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这北平城里，谁不知道我们苏家？父亲虽已辞官归隐，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寻常人不会为难我们。”
话虽如此，苏念瑶心中却明白，在这军阀割据的年代，文人地位早已大不如前。苏家虽是北平有名的书香门第，祖父曾官至翰林，父亲苏鸿祯也是前清进士，如今却只能以教书育人和收藏古籍为业，在乱世中艰难维持着家声。
“瑶儿，瑶儿！”二嫂赵氏急匆匆地从回廊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抚琴？可知今日城中又出乱子了！”
苏念瑶起身相迎：“二嫂，怎么了？”
“听说城南那边又在抓壮丁，张司令的部队与沈墨寒的人马起了冲突，街上乱成一团！”赵氏抚着胸口，气息不稳，“你二哥一早出门至今未归，我真担心...”
苏念瑶扶赵氏坐下，温声安慰：“二哥是去学堂授课，那条路远离城南，不会有事儿的。”
话虽如此，苏念瑶自己心中也升起不安。沈墨寒这个名字，她近来常听人提起。年轻军阀，手握重兵，半年内以铁血手段平定北方三省，名声赫赫却也令人闻之色变。据说他治军极严，杀伐果断，对敌人从不手软。
“听说那沈墨寒年纪轻轻，却冷血无情，上月李督军全家都被他...”赵氏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恐惧。
“二嫂，”苏念瑶轻声打断，“传言未必可信。再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与我们何干？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话虽如此，当苏念瑶重新坐回琴前时，却再也静不下心来。她望向院中飘落的梧桐叶，忽然觉得这安稳的日子，就像这秋叶一般，不知何时就会被风吹散。
几日后，苏念瑶应好友林婉之邀，前往西山赏红叶。深秋时节，西山红叶正盛，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回程时，天色已晚。马车行驶在城郊的路上，苏念瑶靠着车窗，手中把玩着一片火红的枫叶，回想日间与婉之的谈话。
“念瑶，你可知我哥哥对你...”林婉当时欲言又止。
苏念瑶当然知道林家长公子对她的心意。林家与苏家是世交，林公子留学归来，一表人才，家世相当，父母早已暗示这门亲事再合适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