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火蜥蜴涂装的赛车在斯帕-弗朗科尔尚赛道的艾尔罗格弯极限路肩上剧烈颠簸，像一头被强行按捺住凶性的野兽。驾驶舱内，艾伦·斯特林的目光穿透沾着细微油渍的面罩，锁死前方迈凯伦逐渐模糊的尾灯。
还有三分钟，排位赛Q2阶段结束。
车队电台滋滋作响，工程师里克的嗓音夹在引擎尖啸和高流量气流噪音里，断断续续：“……艾伦…差距…点三…保持在…线…我们可能…需要再…”
“闭嘴，里克。”艾伦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厌倦，与周遭金属撕裂空气的暴虐形成诡异对比。他指尖在方向盘密密麻麻的按钮上掠过，减阻系统开启，引擎映射调至极限攻击模式——尽管这台哈特车队的老旧V6涡轮增压引擎，所谓的“极限”在那些火星车面前像个可怜的笑话。
直道末端，车速被强行推向极限，表针颤抖着逼近340公里每小时。身体承受着巨大的G值，颈部肌肉早已超越酸痛，变得麻木。前方是著名的坡道弯心，赛车会短暂离地，像子弹一样被射向接下来的组合弯。
七年前，他在这里拿到第一个F2分站冠军。那时空气里是香槟的甜腻和无限的未来。
现在，只有陈旧碳纤维燃烧后的焦糊味，和冷却剂挥发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那是挣扎在破产边缘的小车队无法摆脱的贫穷气息。
哈特HF-01，全场最慢的赛车，一台移动的路障。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是这样。
“哈特车队的艾伦·斯特林，”官方解说员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这位曾经的天才，七年禁赛期满后的首次回归……看起来他挣扎于赛车的平衡，距离晋级线还有一点五秒。一个勇敢的尝试，但恐怕……”
车内，艾伦无视了一切。他的世界缩小到眼前扭曲的沥青路面，耳边被放大的是轮胎碾压路肩的沉闷撞击、引擎每一个气缸的燃烧爆震、以及空气掠过每一条碳纤维接缝时产生的细微涡流声。
还有另一种声音。一种更深层、更尖锐、几乎要刺破鼓膜的——
预警。
像一根冰冷的针骤然扎入太阳穴。
左前轮胎锁死的临界点…右后ERS电池电量即将骤降百分之二…前方十四米处，沥青因为昨日降雨有细微的起伏，会导致赛车在全力刹车时产生百分之三的弹跳…
数据。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的数据流，直接涌入脑海，并非计算得出，而是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如同呼吸。
他轻点刹车，比正常点再早零点一秒，力度轻了百分之五。失控边缘的赛车猛地找回抓地力，像被无形的手稳稳定住。
“他刚刚…救回来了？”解说嘉宾的声音带着惊讶，“难以置信的操控！在那种速度下！”
最后一个弯角。出弯。全力加速。
冲线。
电台里一片死寂。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里克的声音爆炸开来，带着撕裂般的狂喜：“艾伦！P10！上帝啊！你进了！Q3！你进了！用这台车！他们所有人的脸都他妈青了！”
艾伦缓缓将赛车驶回维修区通道。面罩之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汽在冰冷的护目镜内侧凝成一小片雾，又迅速消散。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车队的维修墙前，穿着不同颜色队服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钉在那块巨大的计时屏上——第10名，A. STIRLING - HART。鲜红的数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曾嘲笑他、遗忘他、认定他早已报废的人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