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贾宝玉的贴身丫鬟,负责每晚为他守夜。 府中流传着一条怪谈:守夜人不能穿自己的衣裳。 第一晚,我偷穿了一件府里姨娘的旧衣,平安度过。 第二晚,我换上来路不明的华美服饰,一夜无梦。 第七晚,我穿上了林黛玉送来的旧衫,却在半夜听见宝玉床帐内传来啃噬骨头的声音。 帐帘微动,一只沾血的手递出张纸条,墨迹未干: “下一个,轮到谁?” 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正逐渐变成寿衣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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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漏静,梆子声拖着尾音,颤巍巍荡过贾府的重重院落,最后一声钝响,敲定了二更天。
我缩在怡红院上房屋檐下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影里,指尖冰凉,死死攥着自己的袖口。夜风掠过穿山游廊,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像是谁在暗处低声啜泣。屋里头,宝二爷早已歇下,呼吸沉缓,隔着门缝听不真牵
可我这心,却跳得如同擂鼓。
守夜这差事,原是袭人姐姐的。她前几日染了急恙,脸色蜡黄,浑身滚烫,被人搀出去时,软绵绵的不出一句整话,只一双眼里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惮,死死剜了我一眼。于是这活儿便落到了我头上。
来的头一,几个相熟的丫头便挤眉弄眼,扯着我的袖子到背人处,声音压得极低,神神秘秘。
“好姐姐,你可听过府里那条……那条规矩?”小丫头的声音发飘,眼睛却亮得骇人。
“什么规矩?”我心头莫名一紧。
“便是守夜的头一条铁律——千万、千万不能穿自个儿的衣裳睡觉!”另一个抢着道,嘴唇都有些发白,“从前有个不懂事的,贪图省事,穿了贴身小袄值夜,第二日一早……人就僵了!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伤痕,可那脸色,青灰得吓人!”
“都说这府邸年代深了,底下压着东西,最厌生人气息,尤其忌惮守夜人带着自家的‘味儿’……”先前那个猛地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
一股冷气顺着我的脊梁骨攀爬。怪力乱神,子不语,可在这深宅大院,那些影影绰绰的传闻,往往比明面上的刀剑更瘆人。
宁可信其有。
第一晚,我战战兢兢,翻箱倒柜,最终从浆洗嬷嬷那里,偷偷摸来一件不知哪位早年姨娘遗下的旧衫。颜色晦暗,料子粗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木和岁月混杂的沉闷气味。穿在身上空落落的,很不自在。那一夜,风声鹤唳,窗外每一片叶子落地都惊得我心头一跳,但终究,平平安安到了天明。
第二晚,胆子稍大了些。竟在耳房闲置的一口描金箱笼底,发现一件不知来历的华美衣裙。素白云锦的料子,却用极细的金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灯光下流光溢彩,触手温凉滑腻,绝非凡品。鬼使神差地,我换上了它。那一夜,竟睡得格外沉酣,连梦也无一个,醒来时神清气爽,那衣裳却不知何时滑落榻下,叠得整整齐齐。
心下稍安,或许,那规矩不过是老人们唬人的把戏。
如此,竟过了六晚。
今儿是第七晚。
白日里却出了件奇事。黛玉姑娘跟前的紫鹃姐姐突然过来,递给我一个软布包裹,笑容淡淡的:“我们姑娘说,如今天气倒凉乍暖,你夜里守着,仔细受了风寒。这是她一件旧衫,没怎么穿过的,叫你千万别嫌弃,拿着添件衣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