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念一,我的女儿,她一声都没哭。
她就那么安静地蜷缩在我身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她的冷静,比这黑暗本身,更让我感到刺骨的寒冷。
到了第三天,我几乎快要昏死过去,恍惚中,我听到了门栓被拉开的声音。
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一个穿着寺庙工作服的「僧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施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面?这里早就废弃了,我们每天都会巡查上锁的。」
是他。
是庙会那天,裴颂之曾向他点头示意过的那个人。
我被「救」了出去,直接送到了医院。
裴颂之第一时间赶到,他冲进病房,一把抱住我,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庆幸。「太好了,闻樱,你终于没事了!你都不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我报警了,我发动了所有朋友去找你们,我快急疯了!」
他的演技那么好,好到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那场黑暗,我几乎都要信了。
一一也被他抱在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肩膀一耸一耸地,装出后怕的哭泣。
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父女情深的表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等医生给我做完检查,离开病房后,裴颂之坐在我床边,握住我冰冷的手。
他酝酿了许久,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开口道:「闻樱,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看着他,不说话。
「你的骨髓配型,」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移植给别人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冰窟。明明早就料到,可亲耳听到,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预处理是有时间窗口的,你……你一直联系不上。而晚晴那边,病危等着救命。医生说那个供体和她也能匹配上,虽然不是最佳,但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我……我没办法,闻樱,那是一条人命。我就做主签字,先把机会……让给她了。」
「不过你放心,」他急忙补充道,「我已经托了关系,一定会尽快帮你找到新的供体的!你相信我!」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我的「失踪」。
他把他的蓄意谋杀,包装成了一场「无奈的善举」。
他甚至还在期待着我的理解和感激。
我看着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第一次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4
裴颂之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喂我喝粥,给我擦脸,仿佛想要弥补这「意外」给我带来的亏欠。
一一也表现得格外乖巧,每天都画一幅画给我,画上写着:「希望妈妈快点好起来。」
一派父慈女孝,家庭和睦。
夜里,裴颂之在隔壁的陪护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悄悄地下了床,赤着脚,像个幽灵一样走到他的外套边。他的手机就放在口袋里。
解锁密码,是苏晚晴的生日。十年未变。
我打开了他的相册,点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密码,是一一的生日。
文件夹的名字叫——「我们的家」。
里面,全是他们三个人的合照。在游乐场,在海边,在高级餐厅,苏晚晴笑靥如花,像女主人一样亲昵地搂着裴颂之,而我九岁的女儿裴念一,则依偎在苏晚晴的怀里,笑得比跟她亲生母亲在一起时,要灿烂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