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我必须说出来——有什么东西正在吃掉我的邻居们。
不是一口吞下的那种,而是缓慢地、不动声色地,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六点五十五分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等待每天七点钟都会准时出现在对面阳台上的路易斯先生。
因为这位独居的老先生有着军一样的作息,每天清晨七点整,他一定会穿着那件褪色的蓝色绒布浴袍,顶着格外光亮的脑袋,端着咖啡杯拿着报纸出现在阳台上,向偶然对视的邻居点头致意。
我记得有一次,是去年冬天的的早晨,那也是唯一一次路易斯先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
我当时竟然还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甚至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
结果十五分钟后,他出现了,并且手里拿着一把新的咖啡壶,不好意思地向我挥手致意。
原来是他的旧咖啡壶坏了,所以不得不出去买一个新的。
因此那天他破例地晚了十七分钟,也是唯一一次。
后来还特意在遇到我时解释了原因。
"准时是绅士的品德,"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擦得锃亮的怀表看了一眼,"就像这杯茶,冲泡时间差一分钟,味道就完全不同。"
可现在七点零五分过去了,阳台上依然空无一人。
到了七点十分,我甚至把前额贴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试图努力看清他公寓内部的动静。
然而除了被晨风吹动的米色窗帘,什么也没有。
并且那盆他精心照料的天竺葵看起来也有些萎蔫,几片叶子也已经开始发黄了。
这种异常让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因为路易斯先生是我在这个冷漠城市中唯一算得上"熟悉"的陌生人。
三年前我刚搬进这栋公寓时,曾因为忘记带钥匙而被锁在门外,是他邀请我到他家里面坐着等开锁公司,还给我泡了相当不错的伯爵茶。
他的公寓整洁得令人惊讶,每本书都按照书脊上的颜色进行排列,茶几上放着一套精致的银质茶具。
"年轻人,"他说话时灰蓝色的眼睛在眼镜后面闪烁着温和的光芒,"这栋老楼有很多秘密,但最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墙壁特别厚。
有时候你会听到奇怪的声音,但最好别太在意。"
当时我以为这只是老人家的絮叨,现在回想起来,却让我不寒而栗。
第二天清晨,我特意提前起来,六点半就守在了窗前。
在灰白色的曙光中,对面的阳台依然空着,但这次我注意到了另一个异常——路易斯家楼上那户人家的窗户洞开着。
白色窗帘被风吹得鼓动如帆,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幽灵。
那家住着两个活泼得过分的男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并且总是喜欢在窗前嬉闹。
有时他们还会在玻璃上画歪歪扭扭的太阳,有时则是抱着他们的卡拉 OK 机大声的唱歌,唱得虽然全都是走调的却很欢乐。
我甚至能记得他们最喜欢唱的那首儿歌的旋律,现在依然在脑海中回荡,但此时却觉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