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寒潭遇月

天启三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

沈惊寒跪在养心殿的青砖上,玄色朝服上的冰碴正一点点化成水,沿着衣褶渗进皮肉里。殿内暖炉烧得正旺,明黄色的帐幔垂落,掩住了龙椅上那人的脸。

“沈将军可知罪?”太监尖细的嗓音像冰锥,扎得人耳膜发疼。

他叩首,额头撞在砖上发出闷响:“末将不知。”

“不知?”帐幔后的人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你私放敌国质子,还敢说不知?”

沈惊寒脊背一僵。半月前他在边关巡查,撞见羽林卫要将北狄质子萧煜之押往刑场,只因对方在酒肆与人争执时,不慎打碎了户部尚书家仆的玉佩。他一时不忍,便以“质子乃两国邦交象征,不可轻辱”为由,将人保了下来。

“殿下并非故意寻衅,只是……”

“够了!”皇帝猛地拍响龙案,“沈惊寒,你当朕是傻子?那萧煜之是北狄送来的眼线,你护着他,安的什么心?”

他沉默了。有些话不必说,说了也无用。他与萧煜之相识于十年前的寒潭边,那时他还是个被继母苛待的少年将军,萧煜之则是刚入大胤为质的落魄皇子。寒冬腊月,他被推入冰潭,是萧煜之跳下来将他拖上岸,用体温焐热了他冻僵的四肢。那夜的月光碎在寒潭里,也碎在了两个少年的眼底,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陛下,”沈惊寒抬起头,睫毛上的雪水坠落在地,“末将愿以军功抵罪,求陛下放过萧煜之。”

帐幔后良久无声,而后传来一声冷斥:“来人,将沈惊寒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他被拖下去时,余光瞥见殿角立着的一道身影。月白锦袍,墨发高束,正是萧煜之。对方望着他,眼底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寒潭里碎掉的月光,有感激,有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三日后,沈惊寒被释放,却收到了调令——即刻前往南疆平叛。而萧煜之,则被迁往城郊的静心苑,名为静养,实为软禁。

离京那日,沈惊寒绕道去了静心苑。苑门紧闭,他隔着门缝望去,见萧煜之正坐在廊下抚琴。琴音清越,却带着化不开的孤寂,像极了十年前寒潭边的夜风。他勒转马头,喉间发紧。有些情谊,注定要藏在风雪里,见不得光。

第二章 药香染衣

南疆的瘴气比传闻中更烈。沈惊寒的军队刚到边境,便有半数士兵染上了疫病。

他站在营账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眉头紧锁。军医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下,营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将军,山下有位姑娘求见,说能治疫病。”亲卫来报。

沈惊寒疑虑道:“什么人?”

“说是苏州苏家的小姐,苏清辞。”

他愣住。苏家是江南望族,世代行医,传闻苏家嫡女苏清辞医术通神,一手银针能活死人肉白骨。她怎么会出现在这蛮荒的南疆?

“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营账。青布衣裙,荆钗布裙,却难掩清丽。她眉眼弯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像蒙着薄雾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