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孰因?孰果?孰欠?孰偿?

早已算不清。

道祖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那黑衣女子身上:“弱水,你因他而生灵智,得形貌,聚意识。如今掀起浩劫,淹南天门,伤损天神,可知已是逆天而行,罪业深重?”

弱水女子猛地抬头,眼中刚刚消散的疯狂再度凝聚,甚至更盛之前!周身的弱水死气轰然爆发,竟将那绝对的凝滞冲得松动了几分!

“逆天?罪业?”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滔天的怨愤,“天地何曾仁?他镇我千年,饮血千年,痛苦千年,你们高坐九天,可曾看过他一眼?如今因果反噬,便来论罪业?”

她指向那些凝固的、面露惊恐的神仙:“这些蝼蚁,弃他、谤他、欲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他们的命是命,他的命便不是命么?!”

“这天庭虚伪至此,覆了又何妨!这天道不公至此,逆了又怎样!”

狂涛再起,虽被道祖伟力压制,却显出其决绝疯狂的意志。

道祖静静看着她,眼中无悲无喜,唯有洞悉一切的淡然:“痴念缠身,劫数难逃。”

他复又看向天蓬:“天蓬,你今已知因果。是顺应天庭法旨,舍却这千年修为与羁绊,重入轮回?还是……”

道祖话语未尽,其意却明。

是选择秩序,还是选择她。

天蓬站在那里,银发在失控的能量流中飘动。他看了看那双充满疯狂与执念、却只因他一人而起的眼眸,又感受着神魂深处那与弱水本源千丝万缕的联系。

万载坚守,原是宿命。千年饮血,竟是还债。

那天庭的敕封,背后的深意如此冰凉。他的价值,仅在于此。

他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平静。

他向前一步,挡在了弱水女子与道祖之间。虽神力已失,神魂受损,那脊梁却挺得笔直。

他对着至高无上的道祖,缓缓摇了摇头。

无需言语。

弱水女子看着他并不宽阔、却毅然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周身的狂暴死气莫名一滞。那疯狂的杀意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更深沉、更决绝的东西。

她赤足微动,与他并肩而立。黑色的水流温柔地缠绕上他的手臂,修复着他受损的仙躯神魂,虽性质相克,此刻却水乳交融,毫无滞碍。

她看向道祖,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覆水难收的坚定: “他的债,我还了。我的罪,我担着。” “但这三界若再负他,”她一字一顿,黑色眼眸中似有亿万怨灵沉浮,“我便拉这天地,一同归于洪荒寂灭。”

道祖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看着那相克相生、此刻却浑然一体的两种本源,良久,终是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拂尘再摆,万象消失。

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南天门的惨状与惊哗声再度涌现。

而道祖与青牛,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

唯有那声叹息,和那段被揭示的、沉重万古的因果,深深烙于天蓬与弱水的神魂深处。

弱水女子伸手,轻轻握住了天蓬的手。十指冰凉,却紧密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