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半，江城写字楼的灯光早已熄灭大半。李默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时，手指都有些发颤。连续三台手术让他精疲力尽，现在只想洗个热水澡，倒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门开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清醒。
客厅里一片狼藉。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油渍顺着桌角往下滴落。啤酒罐东倒西歪，几个空瓶滚到了地毯边缘。他那价值不菲的音响正放着聒噪的网络神曲，而沙发上，四个人正吃得热火朝天。
他的哥哥李硕、嫂子张琳，还有父母，正围坐在一起涮火锅。那口锅李默认得，是上个月他和苏晓薇逛商场时咬牙买下的进口品牌，花了将近八千。桌上摆着的和牛、黑虎虾、毛肚，都是苏晓薇周末特意去高端超市采购的，他们原本计划着这周末自己享受的。
“默默回来啦？”母亲王秀英抬头瞥了他一眼，手里的筷子没停，正从锅里捞出一片厚厚的和牛，“正好，楼下垃圾攒一天了，你带下去吧。你哥今天见客户累坏了，让他歇会儿。”
父亲李建国跟着附和：“小硕那个大单子要是谈成了，咱们家可就扬眉吐气了！到时候给你换辆好车！”
李默站在原地，没动弹。他看着那个自己付了首付、每月辛苦还贷的房子，看着那帮用着他买的东西、吃着他买的食物、却把他当透明人的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最终落在厨房门口。苏晓薇系着围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抹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看见他，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小声说：“回来了？吃过了吗？”
没等李默回答，嫂子张琳就嚷嚷起来：“晓薇，再加点汤！这汤底真鲜，明天再去买点同样的材料呗？”
李默心里冷笑一声。同样的材料？她知道那盒和牛多少钱吗？知道那些海鲜多难买吗？她知道这个房子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和苏晓薇辛辛苦苦工作换来的吗？
显然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想起两年前，和苏晓薇刚领证的时候。那会儿他们还没钱买房子，租了个小单间，晚上挤在一张窄床上，苏晓薇搂着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地说：“默默，以后我们一定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就我们俩，谁也不能来打扰。”
那时候她笑得真甜，眼睛里全是憧憬。可现在呢？
李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密密麻麻地疼。他每天手术台上站八九个小时，加班到深夜，为的就是这个家。可现在他站在自己的客厅里，却像个误入别人宴会的陌生人。
“愣着干嘛呢？”父亲李建国皱起眉头，“没听见你妈让你倒垃圾吗？”
李默没说话，转身拎起门口堆积如山的垃圾袋，沉默地出了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又很快熄灭。他站在垃圾桶前，看着手里那些昂贵的食材包装，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等他再回到屋里时，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依旧，没有人问他吃没吃饭，没有人关心他为什么这么晚才下班。他径直走向卧室，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苏晓薇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地修改着什么。他走近一看，屏幕上赫然是李硕的简历。
“你在干什么？”李默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