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雪寻亲路
隆冬腊月的风，像是裹了冰碴子，刮在人脸上生疼。京郊通往荣国府的官道上，卫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破棉甲里的内衬早就磨出了洞，寒风顺着缝隙往里钻，冻得他胸腔发紧。他怀里揣着一封叠得整齐却泛了黄的信，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这是他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说若有难处，便拿着信去寻荣国府的赵姨娘，那是她的亲外甥女，总不会见死不救。
可卫峥已经在荣国府角门外守了三天了。
第一天来的时候，他穿着还算完整的旧军袍，门房见他虽落魄却身姿挺拔，还客气了两句，说去通传赵姨娘。可等了半个时辰，回来的却是个小丫鬟，冷冰冰地说“赵姨娘说了，不认识什么远房表哥，太太也吩咐了，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府里领”。
第二天，他把仅存的干粮换了两个铜板，买了包最便宜的点心，想再试试，结果门房直接挥着鞭子赶人，骂他“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攀贾府的高枝”。
今天是第三天，雪下得更大了，他身上的棉甲被雪打湿，重得像灌了铅。可他不能走——北疆战败后，他丢了军职，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死的死、散的散，老家又遭了水灾，房屋田地全被冲毁，爹娘早就没了，他如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荣国府是他最后的指望。
“站住！又是你这败兵？”门房老远就看见他，叉着腰迎上来，“跟你说了多少遍，贾府不养闲人，再不走，我可就叫人了！”
卫峥攥紧了怀里的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还是强压着性子，声音有些发颤：“小哥，我真的是赵姨娘的表哥，这是我娘生前写的信，求你再通传一次，就一次……”
“还敢嘴硬！”门房说着就要扬鞭子，卫峥下意识地往后躲，却不小心撞掉了腰间别着的半截断剑——那是他在北疆战场上捡的，剑刃上还留着豁口，却是他仅存的念想。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环佩声传来，伴随着侍女的问话：“这是怎么了？在门口吵吵嚷嚷的。”
卫峥抬头望去，只见雪幕中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姑娘穿着件藕荷色锦缎夹袄，外罩一件银狐毛斗篷，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股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的英气。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手里还提着个食盒，看那气派，想必是贾府的主子。
门房一见来人，立马收起了鞭子，躬身行礼：“三姑娘安。这是个闹事的败兵，非要说是赵姨娘的亲戚，小的正赶他走呢。”
被称作“三姑娘”的正是探春。她今日是去给贾母送刚炖好的燕窝，路过角门，恰好撞见这场争执。她的目光先落在了卫峥身上——虽衣衫破旧，头发上还沾着雪粒子，却脊背挺直，没有半分流民的颓丧；再看他掉在地上的断剑，剑鞘虽旧，却擦拭得干净，显然是个爱惜兵器的人。
“你是赵姨娘的亲戚？”探春走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可有凭证？”
卫峥连忙捡起断剑别回腰间，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双手递过去：“回姑娘，这是我娘写给赵姨娘的信，我娘是赵姨娘的亲姨妈，我是她的表哥卫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