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堡那熟悉的歪斜轮廓终于在浓雾中显现。但它看起来……不一样了。色彩更加鲜艳,轮廓线条更加分明,甚至透出一种虚假的、塑料般的光泽,像极了刚才懒羊羊消失前的样子。
不……不……
我喘着粗气,一把推开虚掩的大门。
城堡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
“红红!小灰灰!”我声音嘶哑地大喊,声音在过于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不自然的回音。
没有回应。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客厅。
然后,我看到了。
在客厅中央,我那亲爱的老婆红太狼,正背对着我。她站得笔直,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她心爱的平底锅。但她整个人……她的色彩饱和得刺眼,线条光滑得不像活物,像是最高清的动画渲染出来的模型。
而我的儿子小灰灰,就坐在她脚边的地板上。他手里拿着蜡笔,正在画纸上涂鸦。听到我的声音,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他的眼睛大而明亮,却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像是两颗完美无瑕的玻璃珠子。他看见我,脸上慢慢、慢慢地拉开一个巨大而标准的笑容,嘴角咧到了一个人类、乃至狼类都不可能达到的弧度。
那笑容,和变成贴纸的懒羊羊,一模一样。
他用一种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般欢快的声调,一字一顿地说道:
“爸、爸、回、来、啦!工、作、辛、苦、了!”
“嗡”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在我眼前扭曲、坍塌,只剩下我儿子那副完美却恐怖的卡通笑脸。
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绝望,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然后狠狠捏碎。
在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清晰地听到——
“嗒。”
一滴温热的、鲜红的液体,终于从我瞪得几乎裂开的眼眶里滑落,砸在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真实的血花。
2
那滴血泪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我死寂的城堡里,响得像是惊雷。
“爸、爸?”小灰灰歪着头,玻璃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那个巨大的、固定在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你、哭、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种欢快的、毫无波动的电子音,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我想冲过去抱住他,摇晃他,吼叫着让他恢复正常。但我动不了。我的爪子像被钉在了原地,喉咙像是被那无形的规则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
红红……不,那个穿着红太狼衣服的“东西”也转过了身。她手里的平底锅闪烁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她的眼睛同样空洞,脸上是和小灰灰如出一辙的、标准化的“关切”表情。
“老、公、”她开口,声音像是从劣质录音带里放出来的,带着细微的杂音,“辛、苦、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羊?”
吃羊?
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就是这该死的执念,才引来了这一切吗?还是说,这只是“它”另一种形式的嘲弄?
她们看着我,用我最熟悉的容颜,演着一出最恐怖的木偶戏。我的家,我的狼堡,曾经充斥着红红的咆哮和小灰灰欢笑(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是因为我又没抓到羊)的地方,现在只剩下色彩鲜艳的墙壁和两个空洞的、执行着程序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