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她仍然是星辉科技那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初级工程师。她继续处理着李锐派发的繁琐任务,忍受着他不时的刁难和抢功行为。但她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视角观察周围的一切。
一个周三的下午,李锐扔给她一份新的需求文档:"市场部要的这个用户画像分析,周五前给我。"
林薇翻开文档,眉头微皱。这个分析要求调用大量用户隐私数据,包括浏览历史、位置信息甚至通讯录数据,这明显超出了公司数据安全规范允许的范围。"李经理,这个分析需要调用用户隐私数据,我们的权限......"
"那是你的问题,"李锐不耐烦地打断,甚至没有从手机游戏中抬起头来,"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困难。做不到就早说,我找别人。"
这种场景太过熟悉。在过去,林薇可能会试图解释技术限制和合规要求,但结果总是被扣上"缺乏执行力"的帽子。现在,她只是默默接下了任务。她知道李锐根本不会找别人——整个部门只有她能在这种不合理的时间内完成这种复杂的数据处理,同时又能够巧妙地规避最明显的合规风险。
然而,现在的她与过去不同了。她开始更加留意公司的数据流向和产品决策过程,那些曾经被视为噪音的信息,现在都成了她写作的宝贵素材。她像一个潜伏的观察者,在日常工作的表象下,寻找着技术的本质与商业逻辑的交汇点。她注意到公司高层在追求短期数据增长时的盲目,看到产品经理为了 KPI 而妥协用户体验的无奈,也感受到工程师们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挣扎。
夜晚,回到那间只有十五平米的老破小出租屋,她变成了"零一"——她在"深度思维"的笔名。这个代号取自二进制中最基本的单元,象征着她想要回归技术本质的渴望,也暗示着她在这个数字世界中最基础的位置。
她的第一篇文章题为《优化的陷阱:当算法学会欺骗自己》,剖析了推荐算法如何通过过度优化短期指标而损害长期价值。写作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艰难。白天的加班已经耗尽了她大部分精力,夜晚的写作常常在极度疲惫中进行。如何将复杂的技术概念转化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如何让自己的论点既有理论高度又有实践支撑?这些问题困扰着她。
就在她第三次想要放弃时,"先知"发来了消息:"写得怎么样?需要帮忙看看吗?"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半成品发了过去。这是一种冒险,将自己的不完美暴露给尊敬的人,但也是一种信任。
几小时后,"先知"回复了详细的修改意见:从文章结构到案例分析,甚至细到某个术语的准确性。他的点评犀利而精准,总能一眼看出她论证中的薄弱环节。
"你不是技术出身的吧?"林薇忍不住问道。他的视角太宏观了,更像是一个投资者而非工程师。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我投资技术,所以必须理解它。而最好的理解方式,就是向真正懂技术的人学习。"
这句话让林薇感到一种莫名的被尊重。在星辉,没有人认为她"真正懂技术"——尽管她修复了那么多别人留下的 bug,优化了那么多低效的流程,她的价值始终被定义为执行而非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