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光脑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屏幕幽光在苏临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网页滚动,信息流如同浑浊的河水淌过。
“城西废弃工厂夜间异响,疑似流浪汉聚集…”
“东区宠物医院报告数起寄养宠物精神萎靡病例,原因不明…”
“郊野公园植被异常茂盛区发现动物骸骨,疑为猛禽所为…”
一条条似是而非的社会新闻、论坛怪谈、本地八卦…大多数明显是捕风捉影或寻常事件,但苏临的目光却像筛子,精准地滤掉那些无用的沙砾,留下几颗可能蕴含真相的微末金粒。
那只麻雀和桌腿提供的能量正在快速消耗。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悄然蔓延,啃噬着他的胃袋和理智。吞噬本能在他血管里低吟,催促他去寻找更多、更优质的“燃料”。
钱。他需要钱去购买大量食物,或者去那些可能诞生了微弱变异生物的地点。
但此刻,他口袋比脸还干净。这个身体原主只是个挣扎在温饱线的底层青年,交完房租后,仅剩的几十块钱只够买几包最便宜的泡面。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条关于城南老城区流浪动物失踪的新闻上。
频繁失踪…偷盗团伙?
或许。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一种与他相关的可能。
风险未知。但坐困愁城,等到饥饿彻底吞噬理智,后果更不堪设想。
干了!
苏临猛地起身,动作因为那一丝能量的补充而利落了些许。他换上一件深色旧外套,拉高拉链,戴上兜帽,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张略显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脸,推门融入外面喧嚣的午后阳光。
…………
城南老城区。与苏临所在的廉价出租屋区域相比,这里更加破败、拥挤。电线如蛛网般在狭窄巷道上空交错,墙壁布满斑驳污渍和褪色的广告招贴。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排水管道的酸腐气和各种廉价食物的混合味道。
苏临双手插兜,低着头,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感官却提升到极致。
听觉。风声、人声、远处车辆噪音…过滤,再过滤。
嗅觉。复杂的臭味…分辨,解析。
视觉。阴暗角落、垃圾桶后、废弃杂物堆…仔细扫过。
那觉醒的吞噬血脉,似乎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感知力,尤其是对“能量”的微弱波动。
像一头饥饿的猎犬,在搜寻着同类的气息。
一个小时过去。除了几只警惕的野猫和几条瘦骨嶙峋的癞皮狗,一无所获。这些普通动物体内蕴含的能量微乎其微,甚至不够弥补他搜寻的消耗。饥饿感更重了,胃部开始隐隐抽搐。
难道猜错了?只是普通的偷盗事件?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死胡同时,脚步猛地顿住。
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波动,从胡同最深处传来。
冰冷、死寂、带着一丝…贪婪的余韵。
与他吞噬麻雀和桌腿后残留的气息极其相似,但更淡,即将消散。
找到了!
苏临心脏微微一缩,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如同幽灵般贴近胡同口的墙壁,屏息凝神,将感知力聚焦向深处。
胡同尽头,阴影笼罩。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蹲在地上,面前似乎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隐约传来。
伴随着一种极轻微的吮吸声。
几秒后,声音停止。那身影站了起来,似乎满意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哑难辨。
然后,那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阴影,就要离开。
苏临瞳孔一缩。不能让他走!
他故意踢动了脚边一个空易拉罐。
哐啷啷——!
刺耳的噪音在寂静的胡同里骤然炸响!
那模糊身影猛地一僵,瞬间转向胡同口,阴影中两点微弱的红芒一闪而逝,充满了惊怒和警惕。
“谁?!”
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苏临缓缓从墙后走出,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和紧抿的嘴唇。他没有说话,只是同样调动起体内的吞噬之力,手臂皮肤下那些幽暗纹路微微发热,一股无形的、微弱的吸力场以他为中心散开。
他在表明身份,也在试探。
果然,那身影感受到这股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具压迫感的气息,明显愣了一下,身上的敌意和警惕被惊疑不定取代。
“你…也是?”他迟疑地开口,向前走了半步,脱离阴影的笼罩。
借着胡同口透入的微光,苏临看清了对方。
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男人,二十出头,面色有种不正常的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服,身上沾着油污和灰尘。他的眼神浑浊,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种与苏临相似的、无法满足的饥饿。
而在他的脚下,是一具干瘪灰败的野猫尸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精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模样凄惨可怖。
“看来,不止我一个。”苏临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沙哑冰冷。
那男人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既有遇到同类的一丝松懈,更有深深的忌惮和贪婪——他感受到了苏临体内那股更“优质”的能量。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男人声音带着戒备,“这一片是我的地盘!”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野兽护食般的蛮横。
苏临心中一动。地盘?他已经开始划区了?而且听口气,似乎“狩猎”了不止一次。
“路过,感觉到了。”苏临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那具猫尸,“看来,你‘吃’得并不好。”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和烦躁:“妈的,这些猫狗耗子根本不经‘吸’,刚尝到点味就没了!饿得更快了!”他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红丝蔓延,“那些猪牛羊肉倒是管饱,可他妈贵啊!那点工资够干什么?!”
他喘着粗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对着苏临这个“同类”大倒苦水:“而且那些肉效果差远了!就得是活的,干死的更好…妈的,这几天工地干活都没力气…”
活的?干死的?效果更好?苏临默默记下这些信息。看来,这人的吞噬能力远不如自己,无法从死物甚至植物中有效汲取能量,而且似乎被饥饿折磨得更加失控。
“你知道哪里还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吗?”苏临试探道。
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谁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躲还来不及,难道凑一起等着被当怪物抓起来?”他啐了一口,“老子现在就想搞点顶饿的…”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苏临,眼神里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你…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你‘吃’得比我好?”
苏临心中警铃大作,体内吞噬之力悄然加速运转。
“可能我运气好点。”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男人向前逼近一步,呼吸变得粗重,那双泛着红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临,如同看着一顿渴望已久的大餐:“兄弟…帮个忙…我快饿疯了…就一口…让我尝尝…”
他的理智显然已被饥饿侵蚀殆尽,竟然对气息明显更危险的苏临产生了掠夺的念头!
话音未落,男人低吼一声,干瘦的手掌猛地朝苏临抓来!手掌皮肤下,也有极其黯淡的纹路浮现,带起一股微弱却污浊的吸力!
苏临眼神一冷。
果然,这种力量带来的不仅是生存,更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他不退反进,右手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男人抓来的手腕!
接触的瞬间!
无需苏临主动催动,他体内的吞噬血脉仿佛受到了低层次同源能量的挑衅,骤然自主反应!
嗡!
更加清晰、更加复杂的幽暗纹路在苏临手臂皮肤下瞬间亮起,如同被点燃的幽暗电路!一股强大数倍的恐怖吸力爆发!
“啊——!!!”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惊恐的惨叫,感觉自己的手臂乃至全身的力量、甚至生命力,都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涌向对方!他试图挣扎,但那吸力如同钢钳,死死锁住了他,他体内那点微薄的吞噬之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溪流遇见大海,瞬间被倒卷、吞噬!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灰败下去!
苏临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反应如此剧烈。他立刻强行压制本能,松开了手。
扑通!
男人瘫软在地,抱着那条几乎枯萎的手臂,惊恐万状地瞪着苏临,如同看见最恐怖的恶魔,牙齿咯咯作响,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怪…怪物!你是怪物!”
刚才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差点被彻底吸干!
苏临冷漠地看着他。感受着一股远比麻雀和野猫雄浑、但也更加驳杂混乱的能量涌入体内。这股能量迅速被血脉提纯、吸收,饥饿感被大幅缓解,身体力量明显增强了一截,连五官感知都再次提升。
但同时,一股暴戾、烦躁的情绪也随之而来,影响着他的心神。这是对方能量中蕴含的负面情绪?
他压下不适,走到吓破胆的男人面前,蹲下身。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男人疯狂点头,涕泪横流,再不敢有丝毫妄念。
“名字?”
“张…张狗娃…工地上搬砖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
“三…三天前…在工地上搬钢筋,不小心划破了手,流了好多血,晕乎乎的…醒来就特别饿,然后…然后就发现自己能…能‘吸’东西了…”张狗娃语无伦次地交代着,“先是馒头,没味…然后试了老鼠…好一点…但饿得更快…”
三天前?比我还早?苏临皱眉。是因为受伤失血触发的?看来觉醒条件并非唯一。
“除了饿,还有什么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
“力气大了点…跑得快了点…但饿得太难受了…脑子里老是嗡嗡响…想吃活的…”张狗娃眼神涣散,显然状态极差。
苏临沉吟片刻。这人的觉醒程度很低,副作用极大,几乎被本能控制。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或者你怀疑谁可能和你一样?”
“不…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别人…”张狗娃猛地摇头,随即又迟疑了一下,“不过…昨天听工头骂骂咧咧,说最近仓库丢生肉,还他妈是冷藏库锁着的…怀疑是内鬼…但查不出来…”
生肉?冷藏库?苏临记下这个信息。可能又是一个被饥饿逼得冒险的觉醒者?
他站起身。从这个张狗娃身上,已经得不到更多信息了。留着他…
张狗娃似乎感受到什么,惊恐地哀求:“别…别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苏临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了一下。杀意曾有闪过,但随即压下。现在杀戮,毫无意义,只会增加暴露风险。
“管好你的嘴,控制你的饥饿。如果再被发现…”苏临没有说下去,只是让手臂上的纹路再次微微一亮。
张狗娃吓得浑身一颤,拼命点头。
苏临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开了死胡同。
走到阳光下,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增强的力量,也感受着那并未完全满足的吞噬欲望。
这个世界,正在悄然改变。像张狗娃这样的底层觉醒者,绝不止一个。他们被饥饿驱使,隐藏在城市的阴影里,如同潜伏的病毒。
而自己,似乎站在了这条进化链的更上游。
但这并非值得欣喜。这意味着更大的责任,更复杂的局面,以及…更美味的“猎物”,或许也会引来更恐怖的“猎食者”。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十块钱。
下一步,该去那个丢失生肉的工地仓库看看了。
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