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头，被周家送回的冯招娣这会儿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那天冯老太眼睁睁地看着周家一行人把东西抱走了，也不敢上前追，气得直跺脚，嘴里恨声道：“真是一群地痞流氓。”
自家儿子受了惊，她不敢寻周家人的仇，把气全都撒在被丢下的冯招娣身上。
一天就给她个乌麦窝窝头，让人饿不死就成了。
干的是家里最累最多的活，睡的是阴冷潮湿的柴房，还得全天受一家子的冷眼。
两个未出嫁的妹妹怨恨冯招娣自个作妖让婆家退回，还连累了她俩的亲事，整日都是冷嘲热讽，完全不见从前阿谀奉承的谄媚样。
冯招娣的心都寒了，躺在一摞干柴上，无助地抹着眼泪。
脚上的扭伤没有处理，每天强忍着疼痛忙活，伤口越发地肿大。
冯家人不是没看见她怪异的走路姿势，只是他们不愿意把银钱花在这个让他们蒙羞的女儿身上。
那天送冯招娣回来的动静太大，跟冯家住的近的都知道他家那个嫁给周家的闺女被人退货了，还有人凑到冯家父子面前问，把他们闹得好一个没脸。
在外头受了气，回家就可劲儿地往源头上撒，忙活了一天的冯招娣还没缓口气就让父子两打了个半死，躺在地上半天不得动弹。
两人也没管，出了气就往屋里待着。
等冯老太发现躺着的冯招娣时，已经是几个时辰后了，积雪还盖了层附在她身上。
瞧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没了气，手腕上还露出几团被打出来的青紫，把冯老太吓得慌了神，那两个不着调的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试探地放在鼻子下边，松了口气，还好，人没死。
唤了两声名字，没反应，冯老太把手往额头上一探，而后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啊。”
她赶紧把冯老头叫出来，让他把人抱到屋里去，又急急忙忙地让两个女儿去找村里的大夫。
周文康还没把休书送来，这冯招娣此刻还算是周家的儿媳，要是死在他们家，不仅得给周家一个交代，还得背上个“害死女儿”的罪名，那她家耀祖的名声就更差了。
想到这，她气愤地拍了一把冯老头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出口气就是了你还把人打成这样，要是真出了人命连累我儿子我跟你拼命。”
冯老头也觉得自己冤枉，这冯招娣还真是个不经打的，他都没用多少力就成这样，又觉得都是这个老太婆的错，肯定是让她干太多活儿了，才累病的。
两人在那争争吵吵，相互推脱，没人照顾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冯招娣。
所幸大夫来地快，摸了一下冯招娣的额头，查看了一下身上其他的伤，摇了摇头，“她这发热很严重，身上还有这么多伤，送到镇上去吧，我治不了。”
听到要去镇上，冯老太哪舍得花那钱，立刻拉住大夫的胳膊不让他走，
“刘大夫，你别走啊，你救救我闺女吧，好歹也是一个村子看着她长大的，你怎么能忍心不管她啊。”
刘大夫也是十分无奈，“她这一身的伤，身子骨应该是受了损，得几种药一起下，我这真没法下手。”
冯老太不舍得花钱，冯老头赶紧朝大夫道，“刘大夫你行行好，这外头还那么大的雪，我们也不好把她送到镇上去呐。”
刘大夫也听说了冯家的事，瞧着那一身伤就知道是被冯家人打出来的，这冯招娣也是可怜，明显她爹娘不愿担负人命也不想在她身上花银子。
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给开了一副便宜的麻黄汤，“吃了这药，再用冷水擦擦身子，看一天之后能不能把这发热退了，要是不能我也无能为力。”
说完，转身就走，冯老头赶紧出去送人。
冯老太赶紧让两个闺女去打盆水给冯招娣擦身子，心疼刚刚拿出去的五个铜板，舍不得骂儿子就可劲儿地跟回来的冯老头吵。
冯招娣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大夫开的药根本灌不下去，全都流到衣服上了，把冯老太心疼地骂了好几声赔钱货。
冯家的两个闺女照看了冯招娣一夜，第二天冯老太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温度完全没有降下去，人也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她又着急地往屋里和父子俩商量去了。
“他爹，招娣瞧着看不行了，那热还没降下去，现在咋办呢？”
“娘，要不咱借个牛车，把三姐送回去，要是死在家里那多晦气啊。”
冯老头赞同道：“周家没把休书送来，招娣现在也还是周家的媳妇，要死也该死在周家，听耀祖的，把那个赔钱货送回去。”
冯老太有些迟疑，“周家能愿意吗？”
“不愿意就把她扔在周家门口，反正现在官府上她还是周家人，死也不能死在我们冯家，耀祖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要是家里死了个闺女说出去能好听吗？”
事关自个儿子，冯老太没说话了，让闺女去隔壁家借个牛车，得趁着冯招娣还有一口气把她送回周家。
再说周家这边，姜穗几人把最后一波亲戚长辈送出门，刚关上门准备吃饭就听着外头有人敲门。
大丫透过门缝一看，是她外祖母在外头，跑过来跟姜穗一说。
姜穗赶紧让孙玉梅把蒸好的白面馒头给每人分一个，催促道：“赶紧吃，当心待会被人抢了。”
以前冯老太上门的时候总是卡着周家吃饭的时间点，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自顾自地往饭桌上坐。
一听这话，几人赶紧把馒头往嘴里塞，这白面馒头可比以前吃的乌面窝窝头精贵太多了，哪舍得便宜了外人。
三两下就把馒头吃下了肚，剩的碗酸豆角鸡蛋汤让孙玉梅端灶房里去了。
姜穗把周文康叫上开了门。
那冯老太一瞧见姜穗就热情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挤出笑脸：
“亲家啊，招娣在娘家也住了小半个月了，这出嫁的姑娘哪能一直待在娘家呢，我今儿个把她送过来了。”
姜穗板着脸，把手抽出，瞥了一眼躺在板子上的冯招娣，冷哼一声：
“你家这闺女我那敢收啊，一个劲儿地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搬，我老周家就是铁打的也吃不肖啊，这媳妇我们家是不要了，你们自个带回去吧，休书我会让文康送上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