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我确实很少再碰刀片了。但有些习惯像野草,刚拔掉一茬,又从别的缝隙里冒出来。
某个周末的深夜,我躲在小区天台抽烟。劣质香烟的辛辣呛得我直咳嗽,却还是固执地一口接一口。手机突然震动,是二姐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我慌忙掐灭烟头,却忘了指尖还夹着半罐啤酒。"你在哪?"她眯起眼睛,"背后那个铁门,是不是7号楼天台?"
十分钟后,天台门被"砰"地撞开。大姐手里还拎着吉他,琴包上沾着夜跑的雨水。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啤酒罐,金属罐身在她掌心发出刺耳的变形声。"胃溃疡还喝酒?"她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上周谁疼得在课上冒冷汗?"
二姐的动作更干脆——她掏出口袋里的薄荷糖,直接塞进我嘴里,然后把我指间的烟换成了一支荧光棒。"要玩火是吧?"她咔哒一声掰亮荧光棒,"这个够闪还不伤肺。"
那晚我们三个挤在天台水箱后面,用荧光棒在空气中画图案。林棠的吉他声盖过了我的咳嗽,林檬把解酒药混在奶茶里逼我喝光。后来我胃病发作,她们轮流来我家送粥,林檬甚至发明了"戒烟小游戏"——每当我烟瘾犯了,就给她发消息,她会立刻回传一张丑图,丑到让我瞬间忘记抽烟这回事。
现在我的OPPO手机相册里,还存着那晚用荧光棒画出的三朵小花。而抽屉最深处,躺着半包受潮的香烟,和她们手写的置换清单:"1根烟=1个冷笑话;1口酒=1段鬼畜视频"。
说来也怪,当有人真的把你的疼痛当回事时,那些用来麻痹自己的东西,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就像大姐说的:"伤害自己多没创意,有本事跟我们一起去折腾这个世界啊。"
在她们和师父日复一日的守护中,那段血肉模糊的岁月终于渐渐愈合。
林檬发明的"痛苦转移大法"成了我们的日常仪式——每当我又控制不住摸向刀片,她就拽着我和林棠冲向小卖部,把买锋利物品的钱换成三根棒冰。冰凉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时,她会夸张地大喊:"感受到没?这才是活着的滋味!"林棠则会一本正经地掏出小本本记录:"第27次成功拦截自残行动。"
师父的治愈方式更温柔。他寄来的经文字帖里,总夹着晒干的蒲公英。我每抄完一页,就拍照发到三人群里,林檬会配上浮夸的滤镜特效,林棠则用变声器录搞笑的解说。那些曾经被血渍染红的深夜,慢慢被墨香和笑声填满。
改变是悄然而至的。有一天换校服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不穿高领衫了;手机里那个标记自残次数的备忘录,不知何时被林檬改成了"三色堇快乐储蓄罐";曾经用来藏刀片的铅笔盒,现在塞满了她们写的小纸条。
最让我触动的是上个生日。林棠送我一沓厚厚的拍立得相片,从第一张缠着纱布的阴沉脸,到最后一张对着蛋糕大笑的模样。那些定格的笑容像经过漫长的显影,终于从模糊到清晰。照片背面,她们用荧光笔写着:"看,你在发光。"
师父在视频里点燃艾草,烟雾缭绕中他说:"伤疤是生命给的特别礼物。"窗外林檬正和林棠打闹,争辩着周末要看什么电影。阳光透过她们打闹的身影,在我手腕的旧痕上投下细碎的光点——那些曾经让我自卑的印记,现在像一条条星星的轨迹。
原来走出阴霾不是要忘记黑暗,而是学会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光。当林棠的吉他声、林檬的鬼脸和师父的诵经声,一起照亮了这些伤痕时,那些痛苦的记忆,反而成了生命中最坚韧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