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甚至有点踉跄。
然后,在姜蔓彻底愣怔的目光下,两个小豆丁齐刷刷地在她面前站定,仰起小脸,声音糯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讨好,异口同声:
“妈妈。”
“……”
姜蔓感觉自己被雷劈中了。妈妈?谁?她?
不等她消化这个称呼,左边那个看着稍微大胆一点点的男孩,把自己手里抱着的一双看起来崭新的、塑料底的女式布拖鞋,努力地往前递了递。右边那个更腼腆些的,赶紧小声补充,像背诵演练过无数次的话:
“爸爸说,只要听妈妈话……”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极其陌生的词汇,“就,就有……麦、麦当劳吃。”
麦当劳?
姜蔓眼角狠狠一跳。八十年代,中国内地有麦当劳?这冷面厂长是用画大饼来忽悠孩子听话?这饼画得还挺……超前。
她低头看着那两双清澈得不见一丝杂质的大眼睛,里面盛满了单纯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那是对她这个“新妈妈”的畏惧,也是对那个虚无缥缈的“麦当劳”的向往。
他们太瘦小了,递拖鞋的小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心里某个坚硬角落猝不及防地塌陷了一小块。预想的战斗模式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一下,漏了气。
她沉默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两个孩子的眼神从紧张慢慢变得有些不安,小嘴微微瘪了起来,眼看那包泪就要蓄满。
姜蔓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尽管干涩得厉害:“……谢谢。”
她接过那双拖鞋。塑料底硬邦邦的,但面上绣着小小的花,针脚细密,是新的。
穿上,大小居然正好。
两个孩子见她接受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小脸上顿时露出一种“任务完成”的轻松感,甚至带上了一点羞涩的、亮晶晶的期待。
姜蔓站起身,目光越过两个孩子,看向这间堂屋。老式的桌椅,墙上挂着奖状和日历,日历页赫然显示着——一九八五年七月XX日。
真实的八十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所以,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司振廷,就是用这种“听妈妈话有麦当劳”的离谱承诺,在她进来前暂时“驯服”了这两个孩子?
她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步靠近。
两个小男孩立刻像听到了什么指令,小手紧张地抓住衣角,飞快地小声对姜蔓说:“爸爸回来了!”然后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蹭到她身后不远处,规规矩矩地站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高大的男人迈步进来,带着一身清冷的夜气和淡淡的机油味。
姜蔓抬眼望去。
男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色的确良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肩很宽,腰背挺直。面容比想象中年轻许多,大约二十七八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略显冷硬的直线。他的眼神很沉,像积着雪的深潭,扫过来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接近的疏离感。
他看到站在堂屋里的姜蔓,眼神似乎在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红褂子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这就是司振廷。那个冷面厂长。她名义上的丈夫。两个“麦当劳诱惑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