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那种怯生生的、带着观察和讨好的眼神看着她,执行着父亲“要听妈妈话”的指令,仿佛在守护那个遥不可及的“麦当劳”梦想。
这种乖巧,让姜蔓这个新手后妈完全挑不出错处,甚至时常感到一种无所适从。她试图和他们交流,但他们除了必要的应答,从不主动说话,更不提任何要求。
那个冷面丈夫司振廷,则像一座移动冰山。他的话极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他和姜蔓的交流仅限于最基本的日常问答,客气、疏离,像合租的陌生人。他似乎并不关心姜蔓如何与孩子相处,只在意结果——孩子们很安静,没给她添麻烦,这就够了。
偶尔,姜蔓能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但当她回望过去时,那目光又已移开,只剩一片冷然。
这个家,富裕谈不上,但似乎也不像普通工人家庭。有电视机(黑白的),有洗衣机(单缸的),司振廷还有一辆代步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最让姜蔓惊讶的是,司振廷的书房里竟然还有一台进口的电脑——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稀罕物,彰显着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和技术背景。
她扮演着一个安静、本分的后妈角色,尽量不让司振廷感到麻烦,也小心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和身边陌生的人。日子像缓行的溪流,表面平静无波。
这天下午,司振厂休(工厂轮休),但他一早就出了门,说厂里有事。
双胞胎在院子里玩泥巴,姜蔓想着换季了,或许该把司振廷书房里那床看起来有些厚重的被褥拿出来晒晒——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她在这个家的活动边界。
书房平时总是关着,司振廷在家时,她从不进去。
她推开书房门。一股旧书报和木头家具特有的气味传来。房间布置极其简洁,一书桌,一椅,一书架,一张窄榻。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像他这个人。
她走到窄榻边,抱起那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褥有些沉,她一下没抱稳,被子散落开来,连带着垫在榻上的一张旧军毯也滑落在地。
她连忙弯腰去捡。抬起军毯时,发现毯子下面的榻板上,似乎垫着几张旧报纸,边缘已经泛黄卷曲。其中一张露出一角的报纸上,隐约有一个模糊的图片。
鬼使神差地,姜蔓伸手,轻轻抽出了那张垫着的旧报纸。
报纸的日期是几年前的,出版地是邻省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版面粗糙,印刷质量很差。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模糊的图片上。
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冷彻骨!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占了豆腐块大小的地方,像是社会新闻的配图。照片有些糊,但足以看清内容——一个穿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宽大T恤和破洞牛仔裤的年轻女人,正弯腰笑着,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在一条车水马龙、充满现代感的街道上。街边店铺的英文招牌和现代化的玻璃幕墙模糊可见。
那个女人,眉眼弯弯,嘴角一颗小小的痣,长发随意扎成马尾。
那是她。
是百分之百、穿了现代服装的、二十一世纪的她姜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