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马文才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以前满脑子都是祝英台,觉得那姑娘眼睛亮,性子野,跟寻常闺阁里养出来的不一样,像株带刺的野蔷薇,越难摘越想攥在手里。

那时候看梁山伯,只觉得是个书呆子,傻乎乎的,祝英台跟他走那么近,他都当是俩兄弟处,傻得让人想笑。

可不知打哪天起,视线总不由自主往梁山伯身上飘。

看他读书时皱着眉,手指在书页上慢慢划;

看他跟祝英台拌嘴,急得脸通红,却还是让着对方;

看他下雨天把伞往别人手里塞,自己淋得跟落汤鸡似的跑回来,冻得直哆嗦还嘿嘿笑。

真是傻的可怜,傻的可爱。

心里那点心思跟野草似的疯长,马文才慌了。

他是马文才啊,家世显赫,样貌出众,想要什么得不到?

可这次不一样,他想要的是个男人,是梁山伯,是那个眼里只有书本和道义的梁山伯。

他试着靠近,找借口跟梁山伯一起去书院后山散步,一起去泡澡,故意在他看书时递上一壶热茶,甚至在别人嘲笑梁山伯家境普通时,冷着脸把人怼回去。

梁山伯起初只当他是转了性子,还笑着说“文才兄近来倒和善了”,那笑容晃得马文才心头发紧,又甜又涩。

直到那天,书院放灯,河边挤满了人。

马文才借着点酒意,拽着梁山伯的手腕躲到柳树后面,心跳得跟擂鼓似的,哑着嗓子说:“山伯,我……我好像喜欢你。”

空气一下子就僵了。

这傻子哪见过这种事啊!

梁山伯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猛地甩开马文才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都在抖:“文才兄,你……你说什么胡话!我们都是男子,怎能……怎能有这种龌龊心思!”

“你怕不是喝酒喝多了,脑子糊涂了!”

“龌龊?”马文才心口像被狠狠砸了一下,

“我并没有喝醉。”

“还有,我对你的心思,哪里龌龊了?”

“本就不合伦理!有违天道!哪有男子喜欢男子的!”梁山伯的脸白得像纸,眼神里全是惊恐和抗拒,“你是疯了吗?快别说了,就当……就当你没说过!”

那天之后,梁山伯躲着马文才,躲得像见了洪水猛兽。

马文才去找他,他要么绕道走,要么关起门来不见。

马文才急了,堵在他房门口,说自己是真心的,跟性别没关系。

可梁山伯隔着门,声音带着哭腔:“你让我怎么面对?让别人怎么看我?我们是读书人,要守礼义廉耻啊!”

马文才不懂,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跟礼义廉耻扯上了关系。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团火,快要把自己烧化了,可对方却像一块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谁把这事捅了出去,书院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有人说马文才仗势欺人,连男人都不放过;

有人说梁山伯看着老实,背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竟然被一个男人喜欢。

那些话像刀子,扎在梁山伯心上。

马文才去找那些嚼舌根的人算账,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可流言这东西,堵得住嘴堵不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