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伯!”祝英台要上前搀扶。

“不必。”他声音很轻,却推开她的手。他抬头看马文才,“可否借一步说话?”

人群窃窃私语。

马文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那年书院敲响晨钟还响。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梁山伯却已转身往林子深处走。

他跟上去。

落叶在脚下碎裂,像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梁山伯停在老槐树下,指尖抚过树干刻痕。那是他们刻下的“伯”“才”二字,歪歪扭扭。风掠过时,他忽然说:“你总说山伯古板,可你可知...为何同窗三年,我从不与你共浴?”

马文才喉头发紧。

“不是不愿,是不敢。”梁山伯背对他,肩膀微微发抖,“每次看你赤膊更衣,我都恨不得剜了眼睛。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马文才,你不知道有多肮脏。”

“我不觉得肮脏。”他伸手想触碰梁山伯的肩,又收回来,“那些年我偷喝你剩的茶汤,枕你用过的书卷睡觉,甚至...连写字都要把名字挨着你的写。”

梁山伯猛地转身。阳光照在他脸上,马文才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颜色,像春溪融了雪。

“别说了。”他咬牙,“你现在是祝家女婿,我是……她带进门的小厮。”

“这样对谁都好。”

“那我就掀了这顶轿子。”马文才往前半步,“当众掀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马文才要的是梁山伯,不是祝英台。”

梁山伯瞳孔骤缩。

“你疯了。”他说。

“对,我疯了。”马文才步步紧逼,轻声道。

梁山伯踉跄后退,后背抵住槐树。

马文才逼近他,直到呼吸相闻:“这一世,要么你活着,要么...我死在你前头。”

风突然静了。

他仰起脸,睫毛颤得像要折断。

马文才想起书院雨夜,他替自己掩窗时指尖划过手背,也是这般颤抖。

轿鼓突兀响起。

梁山伯仓皇后撤,却被攥住衣袖。

布料撕裂声中,他逃也似的跑回轿边。

祝英台扶他上轿,马文才看见她悄悄抹了眼泪。

队伍重新启程。他翻身上马,掌心攥着半片碎布。红色嫁衣衬着素白内衬,像滴在雪地上的血。

天边闷雷炸响。第一滴雨砸在他鼻尖,滚烫的。

雨点砸在轿顶,发出闷响。

马文才握紧缰绳,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白。他望着那顶摇晃的红轿,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前方传来孩童嬉闹声。迎亲队伍穿过最后一个村落,泥泞路上挤满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指着花轿议论:“马家娶的是祝家小姐,怎么坐在轿子里面的是梁书生?”

“嘘——”旁边人赶紧捂住说话者的嘴,“你不要命了?这事儿能乱说?”

马文才听见了。

他低头看腰间玉佩,裂了一道细纹。

去年生辰夜,梁山伯就是用这双手替他系上,烛光摇曳在他睫毛上,像要扑进他眼里来。

这一世,他能不能得偿所愿呢。

“少爷,前面就是书院旧路。”随从的声音混在雨里,“要不要避避雨?”

他摇头。

雨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

“不用停下,继续前行。”

轿帘突然掀开一条缝。

梁山伯的手伸出来,扶着轿杆往下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