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伯!”祝英台要上前搀扶。
“不必。”他声音很轻,却推开她的手。他抬头看马文才,“可否借一步说话?”
人群窃窃私语。
马文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那年书院敲响晨钟还响。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梁山伯却已转身往林子深处走。
他跟上去。
落叶在脚下碎裂,像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梁山伯停在老槐树下,指尖抚过树干刻痕。那是他们刻下的“伯”“才”二字,歪歪扭扭。风掠过时,他忽然说:“你总说山伯古板,可你可知...为何同窗三年,我从不与你共浴?”
马文才喉头发紧。
“不是不愿,是不敢。”梁山伯背对他,肩膀微微发抖,“每次看你赤膊更衣,我都恨不得剜了眼睛。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马文才,你不知道有多肮脏。”
“我不觉得肮脏。”他伸手想触碰梁山伯的肩,又收回来,“那些年我偷喝你剩的茶汤,枕你用过的书卷睡觉,甚至...连写字都要把名字挨着你的写。”
梁山伯猛地转身。阳光照在他脸上,马文才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颜色,像春溪融了雪。
“别说了。”他咬牙,“你现在是祝家女婿,我是……她带进门的小厮。”
“这样对谁都好。”
“那我就掀了这顶轿子。”马文才往前半步,“当众掀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马文才要的是梁山伯,不是祝英台。”
梁山伯瞳孔骤缩。
“你疯了。”他说。
“对,我疯了。”马文才步步紧逼,轻声道。
梁山伯踉跄后退,后背抵住槐树。
马文才逼近他,直到呼吸相闻:“这一世,要么你活着,要么...我死在你前头。”
风突然静了。
他仰起脸,睫毛颤得像要折断。
马文才想起书院雨夜,他替自己掩窗时指尖划过手背,也是这般颤抖。
轿鼓突兀响起。
梁山伯仓皇后撤,却被攥住衣袖。
布料撕裂声中,他逃也似的跑回轿边。
祝英台扶他上轿,马文才看见她悄悄抹了眼泪。
队伍重新启程。他翻身上马,掌心攥着半片碎布。红色嫁衣衬着素白内衬,像滴在雪地上的血。
天边闷雷炸响。第一滴雨砸在他鼻尖,滚烫的。
雨点砸在轿顶,发出闷响。
马文才握紧缰绳,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白。他望着那顶摇晃的红轿,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前方传来孩童嬉闹声。迎亲队伍穿过最后一个村落,泥泞路上挤满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指着花轿议论:“马家娶的是祝家小姐,怎么坐在轿子里面的是梁书生?”
“嘘——”旁边人赶紧捂住说话者的嘴,“你不要命了?这事儿能乱说?”
马文才听见了。
他低头看腰间玉佩,裂了一道细纹。
去年生辰夜,梁山伯就是用这双手替他系上,烛光摇曳在他睫毛上,像要扑进他眼里来。
这一世,他能不能得偿所愿呢。
“少爷,前面就是书院旧路。”随从的声音混在雨里,“要不要避避雨?”
他摇头。
雨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痕迹。
“不用停下,继续前行。”
轿帘突然掀开一条缝。
梁山伯的手伸出来,扶着轿杆往下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