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年后,他提议重修外门剑谱,清璃让他主笔。

两年后,他开始替掌门批外务折子,清璃说他细心。

三年前那封被截的北燕密信,就是从外务口漏出去的。

时间对上了。

我睁开眼,手摸到剑柄。

不是为了报仇。

我早就不为那个家了。

可若裴无咎真通了北燕,不止青霄要塌,九大派都得乱。

江湖不是山门,不是谁说了算的地方。但江湖得有规矩。规矩不在纸上,在活人心里。

要是连这个都没了,我当年守山门、挡剑、断眉,图什么?

我起身,把包袱背好,剑挂回肩上。

不能留。

这屋住不得了。

我刚伸手去推门,外面传来马蹄声。

三匹马,从东街来,速度不快,但没停。

我收手,侧身贴墙。

马蹄声在门口停了。

门被敲了两下。

“里头住的可是萧爷?”

是镖局的伙计,声音熟。白天我住进来时他迎的。

我没应。

“萧爷,您包袱落店外了,掌柜的让我给您送来。”

我没动。

包袱白天就在我背上。

哪有什么落店外。

外头等了几息,又敲了两下。

“萧爷?”

我握紧剑柄。

门缝底下,慢慢渗进一滴水。

不是雨。

是黑的。

4

门缝下的黑水还在缓缓渗进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贴着墙,手按在剑柄上,没有动。

门外安静了几息,马蹄声远去,三匹马离开的速度不快,像是故意留个空档让人反应。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滴黑水——不是血,也不是泥水,是某种药汁,带腥气,能蚀布。镖局伙计不会用这种东西送信。

脚步声是从东街拐角传来的。

很慢,踩在积水里,一步一顿,像是走不动了。布鞋底磨得发毛,脚踝虚浮,每一步都带着喘。这不是刺客的步法,也不是寻常赶路的人。

她停在门口。

我没有开门。

手指松开剑柄,移到门闩上,轻轻顶住。

“萧沉舟……”

她的声音哑了,像是哭过很久。

门被轻轻敲了一下,力道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应。

“我知道你在里面。”

她咳了一声,呼吸急促,“我……走了三天。从青霄门下来,一路没停。”

我依旧不动。

门缝里能看到她的脚,湿透的素裙下摆沾着泥,脚趾在破鞋里发白。她没穿掌门之女该有的绣鞋,也没带随从。

“裴无咎……他不是人。”

她声音抖了一下,“他给我看的《心剑九式补遗》,是假的。他用共情术让我信他,说他能振兴青霄……可他杀了我爹。”

我眼皮没动。

“那天夜里,他说爹病重,让我去丹房取药。我去了。回来时……爹已经断气了。裴无咎说他是旧疾复发,可我后来才发现,丹炉里的药渣被人换过。是毒。”

她喘了口气,像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滑坐在门槛上。

“我翻他枕头,找到这块玉符……半块。上面刻着狼头,和你那本残卷上的印记一样。”

我终于动了。

不是开门,而是伸手,将门拉开一条缝。

她抬起头。

脸色青白,眼窝塌陷,头发散乱,玉兰簪早就不见了。三年前那个站在演武场中央,被众人簇拥的沈清璃,现在像个逃荒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