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最后一步,是引蛇出洞。我知道张文远为了准备乡试,正在闭门“苦读”,实际上是在搜肠刮肚地准备几首“镇场之作”,准备在即将到来的“秋山文会”上一鸣惊人,为自己博取声望。
我通过一个与张府下人有来往的地痞,花重金买到了一个消息:张文远已经“写”好了一首咏菊的五言律诗,准备在文会上压轴。
我笑了。我的网,终于到了收紧的时候。
我将老秀才诗稿里,一首同样咏菊、但意境和文采远胜张文远那首的五言律诗,交给了“鬼手刘”,让他用张文远的笔迹,抄在一张上好的宣纸上。
然后,我找到了镇上最大的书画铺老板。我没有直接把诗给他,而是编了一个故事。我说我一个远房亲戚,早年曾与张举人同窗,这是当年张举人酒后赠与他的“墨宝”,如今家道中落,想换几个钱。
书画铺老板是个人精,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张文远的笔迹,而且诗写得极好。他断定,这首诗一旦流出,必然会成为张文远的又一代表作。他立刻高价收下了这幅字,并且为了炫耀,将其挂在了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做完这一切,就像往常一样,收摊回家。
阿月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她看到我眼中的血丝,心疼地说:“别太累了,身子要紧。”
我看着她关切的脸,心中一片平静。
我温和地对她说:“不碍事。就快了,我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是的,快了。
张文远的死期,快到了。而我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秋山文会,就在三日后。我仿佛已经能看到,张文远站在台上,踌躇满志地吟出那首他自以为的得意之作时,台下众人那精彩纷呈的表情。
那一定,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风景。
第四章:借刀泼墨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城西的秋山,迎来了镇上一年一度最风雅的盛会——秋山文会。
这一天,镇上有头有脸的乡绅、四里八乡的读书人,都聚集在山腰的“闻风亭”。他们饮酒、赏菊、作诗,谈论着风花雪月和朝堂文章,人人一副儒雅风流的派头。
而我,陈安,一个满身铜臭味的货郎,自然不在受邀之列。
但我来了。
我没有挑货担,而是换了身半旧不旧的短衫,在距离闻风亭百步开外的一处山道拐角,支起了一个茶水摊。几张小桌,一桶粗茶,几碟茴香豆,专做那些跟着主家来看热闹的仆役、轿夫的生意。
这个位置,恰好能将亭子里的情景尽收眼底,却又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就像一只潜伏在草丛里的蜘蛛,冷眼看着猎物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走进我早已布好的网中。
张文远是最后一个到的,派头十足。他坐着那辆熟悉的青布马车,在几个门生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般地走进了闻风亭。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头戴方巾,手持折扇,眼神睥睨,仿佛这满山的秋色,都是为他一人而设。
阿月没有来。这种场合,她还不够格。但我知道,此刻她一定在家里,满心期盼着她的“良人”能在文会上一鸣惊人,让她也与有荣焉。
文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几个秀才先是抛砖引玉,吟诵了几首平平无奇的诗作,引来一阵礼貌性的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