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我白天依旧在镇上出摊,但心思早已不在生意上。我所有的积蓄,我所有的人脉,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开始慢慢撒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张举人。
张文远最在乎什么?无非“名”与“利”二字。他的“名”,是“才子”之名,是他通往更高前程的敲门砖。他的“利”,则是维持他体面生活的银子。一个举人,若是穷困潦倒,那“风雅”也就成了笑话。
我很快就从各路消息中,摸清了他的底细。张文远家境并非十分殷实,全靠着举人的身份和一些田产撑着门面。他好附庸风雅,喜欢结交朋友,开销极大,常常是寅吃卯粮。而且,今年秋天,他要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对他而言,这是鲤鱼跳龙门的最后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名声,就是他的一切。
我的计划,便从他的名声开始。
我拿出了我跑货郎这十年来,攒下的所有家当——整整八十两银子。这笔钱,我本打算用来盘个小店面,结束这奔波的日子。现在,它成了我复仇的本钱。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拜访城南一个姓李的老秀才。这老秀才我认识,他年轻时才华横溢,但时运不济,屡试不第,如今穷困潦倒,靠代写书信为生。我听人说,他有一箱子自己年轻时写的诗稿,视为珍宝,从不示人。
我提着两斤好酒,一包熟牛肉,敲开了他那扇破旧的院门。
面对我的来意,老秀才起初抵死不从。那些诗稿,是他一生心血,是他最后的尊严。
我没有多费口舌,只是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他那张破旧的桌子上。银子的光芒,在昏暗的茅屋里,显得格外刺眼。
“先生,”我平静地说,“尊严不能当饭吃。有了这些,你可以安度晚年,甚至可以为你儿子讨一房媳妇。而这些诗稿,与其让它们在箱子里发霉,不如让它们换一种方式,名满天下。”
老秀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银子,呼吸变得粗重。最终,他颤抖着手,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到了我想要的武器。
我找到了城里最擅长模仿笔迹的伪作高手“鬼手刘”。我又花去了二十两银子,让他将那些诗稿,用张文远那手飘逸的行书,一字不差地抄录下来,并且做旧,看起来就像是多年前的旧稿。
做完这一切,我的钱袋已经所剩无几。但我看着眼前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证据”,我知道,我的局,已经布下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放货”。
我没有急于求成。我先是挑了几首其中最平庸的诗,通过茶馆的说书先生,匿名传了出去,只说是“某落魄才子”所作。这些诗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是在文人圈里混了个脸熟。
然后,我开始放出一些中上之作。这一次,我找的是青楼里最红的歌姬。一首好词,配上美人吟唱,传播速度快得惊人。很快,镇上的人都知道,有一个神秘的“无名客”,才华横溢,却不愿露面。
张文远自然也听说了。我从眼线那里得知,他对这些诗词嗤之以鼻,认为是“乡野村夫,拾人牙慧”,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我等的就是他的这份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