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从那个梦里惊醒了。
刺眼的车灯，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还有玻璃碎片像冰雨一样砸在我脸上。最后，是漫无边际的、冰冷的黑暗。
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距离那场连环车祸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我侥幸生还，却好像把一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那条湿漉漉的高速公路上。一起留下的，还有这份该死的、让我寝食难安的“礼物”。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让我尽量避免刺激。他们不懂。
我不是害怕记忆，我是害怕“现在”。害怕指尖传来的任何一丝不属于我的温度。
我缩在床角，直到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复。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切割出狭窄的光带，灰尘在其中无声飞舞。我的世界，只剩下这间小小的公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突兀得像是子弹上膛的声音。我浑身一僵。很少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外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些，神色警惕；另一个年纪稍长，穿着笔挺的夹克，眼神锐利得像鹰，正掏出证件贴在猫眼上。
“市公安局，刑警队。是林夕小姐吗？想请你协助调查一桩案件。”
警察？案件？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我和这两个词唯一的交集，就是三个月前的那场车祸。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关于我的……“变化”？
开门后，那位年长的警官，陆铭，说明了来意。
不是车祸。是一起谋杀案。死者是本地有名的富商张建国，死在自家的书房里，死因是头部遭受重击。
“我们了解到，林小姐在车祸后，有了一些……特殊的反应？”陆铭的措辞很谨慎，但他的目光却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剖开我的表面。
我抱紧双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画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调阅了车祸后的医疗记录和一些……非正式的访谈记录。”旁边的年轻警察插话，“有护士提到，你在昏迷中，准确地说出了同车一位已遇难乘客的名字和他的……遗言。而理论上，你不可能认识他。”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在浑浑噩噩的昏迷中，一片嘈杂的噪音里，一个陌生男人的哭喊格外清晰：“……宝宝别怕……爸爸……”
我醒来后，无意间向护士求证，才知道那位遇难者是个新手爸爸，手机屏保就是他和新生儿的合影。护士当时只觉得是巧合或者我意识模糊的呓语。
但显然，有人记住了。
陆铭向前一步，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林小姐，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张建国先生的死亡现场有些蹊跷，我们希望获取一切可能的线索。也许，只是也许，你的某种……感知，能提供一些方向。这或许能帮助抓住凶手，也能告慰死者。”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可以拒绝。但我们真心希望你能试一试。”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我害怕再次触碰死亡，害怕那汹涌而来的、不属于我的情绪和记忆会将我彻底淹没。
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丝可耻的好奇在蠢蠢欲动。这份能力到底是什么？是诅咒，还是……一种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