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的敲门声被拒,廖某心中的怨毒如毒藤疯长。

他提着刀折返时,彭家窗口还映着妻子哄睡双胞胎儿女的剪影。

急诊科护士林芳刚救下偷拍女孩的病态父亲,转身就听见警笛撕裂夜空。

而在便利店,醉汉的拳头悬在半空——小陈制服口袋撒出的药盒上,印着他女儿的名字。

三个破碎的灵魂在社区心理课堂重逢,林芳在白板画下同心圆:「一念是深渊,一念也是转机。」

当廖母颤抖着向彭妻鞠躬时,窗外暴雨倾盆,两双沾泪的手却穿过十年光阴,在倒下的警戒线旁紧紧相握。

雨后的山城像块吸饱水的海绵,路灯在积水的洼坑里投下晃动的光晕。廖志刚的电动车轮胎碾过一片碎裂的玻璃,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他第三次抬头,盯着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昏黄的光晕里,隐约映出一个女人弯腰的剪影,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小小的东西轻轻摇晃。他的手指在冰冷的车把上收紧,关节泛白。湿透的廉价T恤贴在背上,黏腻冰冷,车筐里的蛇皮袋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坠着。

他熄了火,老旧电瓶车发出最后一声苟延残喘的嘶鸣。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饭菜余香。他抬手,指节在墨绿色的防盗门上敲了三下。笃,笃,笃。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空洞地回荡,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拖鞋摩擦地板的窸窣声由远及近。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是个戴眼镜的矮胖男人,脸上带着被打扰的困倦和不耐。彭勇的视线像探照灯,扫过廖志刚湿得紧贴胸口的衣领,扫过他脚边滴滴答答淌水的蛇皮袋,最后落在他那张年轻却写满风霜、眼神飘忽不定的脸上。

“同志,这么晚了,啥事?”彭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廖志刚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想象中更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大哥,实在不好意思…电动车没电了,眼看趴窝了。能让我…充会儿电吗?就一会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补充道,“或者…您知道附近哪儿有招工的吗?我刚到这儿…”

屋里传来婴儿细弱的、猫儿似的哭啼,还有女人轻柔的哄拍声:“哦哦,宝贝乖,不哭不哭…”彭勇眉头立刻拧紧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温暖的灯光,再转回头看向廖志刚时,眼神里多了分审视和清晰的拒绝。他像看透了什么似的,摇摇头:“孩子都睡了,真不方便。你到前面路口看看,那边可能有便利店通宵。”话音未落,墨绿色的门板已经带着一股冷风,“咔哒”一声轻响,在他面前彻底关上。

门合拢的最后一瞬,廖志刚的视线死死钉在玄关地板上——三双小小的童鞋,两只蓝色,一只粉色,整整齐齐排成一列,像三个无声的嘲笑。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站在沉沉的黑暗和浓得化不开的、别人家的饭菜香里,一动不动。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手指在冰凉的蛇皮袋里摸索。湿漉漉的传单被掏出来,皱成一团,上面“高薪招聘”几个粗体字被雨水晕染开,模糊成一片污浊的墨迹,像一张被揉烂的未来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