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沈将军的冲喜新娘,成婚当日他奉命出征。

三年间,我替他侍奉病母,打理将军府,等他归来。 终于凯旋那日,我盛装相迎,却见他牵着另一个女子下马。 那女子身着战甲,已有身孕,笑靥如花地问他:“夫君,这位姐姐是谁?” 他瞥我一眼,淡淡道:“府里伺候老人的丫鬟。”

当晚,我递上和离书,他冷笑撕碎:“你走了,谁照顾我母亲?”

后来我悬梁自尽,他疯了一样冲进灵堂。 打开棺椁,里面只剩一支染血的玉簪和一封信: “沈将军,我用性命还你自由,求你放过我全家。”

他才终于想起,三年前我嫁入沈家,为的是换朝廷赦免我获罪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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唢呐声吹得震天响,红绸子从府门口一路铺到了正厅,烫金的喜字贴得满窗满门都是。可这热闹是浮在面儿上的,底下压着的,是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药味,和下人们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惶恐。

苏婉坐在新房里,大红的盖头蒙在头上,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红。嫁衣是赶制出来的,并不十分合身,袖口有些紧了,勒得手腕微微的疼。她一动不动,听着外面隐约的喧闹声,心里算着时辰。

冲喜。两个字像冰锥子,滴溜溜在她心口转,带起一阵寒浸浸的疼。可她没有别的路走了。爹爹还在天牢里等着这点子微末的希望换一道赦免的恩旨。

门外脚步声杂乱起来,有人高喊:“圣旨到!边关急报!请沈将军即刻接旨!”

喧闹的乐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里,那道尖利的嗓音格外清晰:“……北境告急,特命沈聿沈将军即刻点兵,前往驰援,不得有误!”

然后是男人沉稳的应答:“臣,领旨。”

新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穿堂的冷风,吹得烛火剧烈晃动。盖头下,苏婉看见一双玄色战靴停在她面前,靴沿沾着尚未干透的泥渍。

喜娘在一旁颤声:“将军,这合卺酒……”

“不必了。”他的声音冷硬,像是淬了火的铁,没有丝毫大婚之日该有的温度,“军情紧急,即刻出发。”

一根包金的乌木秤杆伸了过来,挑开了她头上的盖头。

骤然的光亮让她眯了眯眼。

她抬起头,第一次看清她的夫君。沈聿。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一身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不见半分暖意,反被那身凌厉冷肃的气势压得黯淡无光。他的眉峰很锐利,眼窝深邃,看过来的时候,像是能把人钉在原地。

那目光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瞬,淡漠得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母亲病重,府中诸事,”他开口,字句简短,不容置喙,“便有劳你费心。”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她回应,转身便走。大红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府外骤起的马蹄嘶鸣,兵甲撞击之声,越来越远,最终彻底被夜色吞没。

满室的喜红,案上燃烧的龙凤喜烛噼啪作响,映得她脸上毫无血色。

伺候老夫人的老嬷嬷抹着眼泪进来,低声道:“少夫人,老夫人醒了,唤您过去呢。”

苏婉站起身,脱下那身过于宽大的嫁衣,换上一件素净的旧衣,走向弥漫着浓重病气和药味的卧房。